死亡永远都对后死的那个人更残忍,就算生前形同陌路的夫妻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像他们这样恩爱了一辈子的夫妻。
当她走后,他回到家里,衣柜里都是她穿过的衣服和她为他买的衣服,看着厨房,前几天他们还在一起吃饭,冰箱里塞满了她尽可能留下的易于存放的食物——都是她撑着病体亲手做的,而盥洗室中她的杯子里还放着他们用剩下的半管牙膏。
他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和封盘前的那局棋盘,就像她还在和自己对弈,他待在平常加班到半夜的书房,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推门而进,递给他一杯冷咖啡,问他早上吃什么。
他一觉醒来,床上只有他自己,但家里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无意中打开阳台,还看到那把遮阳伞和望远镜,以及她让自己做的大书架。
他希望她最后的遗言是什么?
巴蒂。
她最后的遗言是什么?
他猜是巴蒂。
她喜欢呼唤自己的名字,她赋予了独特音色和意义的他的名字,每次她遇到皮皮鬼或者任何她解决不了的事、她有求于他、甚至想对他使坏的时候,她都会说:巴蒂。
他的名字,就是她的一生。
和她在一起时,他总感觉和上辈子不同了,这是一个柔和、安静、淡雅的世界,时间仿佛停滞了,让他想到奇迹和静谧之美,想到最难得到也最为向往之物,以至于即便他最终获得了它,也很难相信,且不敢触碰,并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拒绝它,重新考虑它是否真的属于他们。
但他又不得不停下来思考时间的流逝,就像在看着这个花园时,此时此刻,她在他身边,那双调皮的手又伸了过来,在他下巴上轻轻的搔着,用她的方式提醒他,那天晚上他们是如何站在露台上看着永恒的,靴子、雪、红酒、泰晤士河,关于她的伤痛的一切都变成了诗。
这就是诗,不是吗?那天晚上他拥着她,年轻美丽的她,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呼唤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