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轻呼,“姑娘,你看!” 姜清杳被喊回神,定睛一看,有个小小的扁匣打开,里面装的是四排小银锞子。 巧雀拿起来掂了掂:“是五钱的。” 一小锭是五钱,一排五锭,一共四排。 巧雀很惊喜:“足有十两。” 姜清杳暂时还摸不清这里的物价水平,但看巧雀的的模样,知道十两应该不少。 刚才的小表弟可一点都没提,是小孩不知道吗? 不不,姜清杳想起沈观方方正正的行止,人小规矩大,他都能代替大人来社交了,不会不知道送的礼物里都有什么。 人家只是觉得没必要特意提罢了。 据姜清杳所知“姜清杳”和这位姑姑根本就没见过,能做到这样真的算是大好人了。 她轻轻喟叹,对巧雀感慨:“这是‘我’亲姑姑。” 巧雀转身出去:“我叫青燕姐姐把银子收起来。” 姜清杳:“……” 对了,她的钱都是青燕管着的。 青燕不太情愿地被喊进来了,赞了句“不愧是姑太太”,然后把银子收进了里间柜子里的一个匣子里。 那匣子还有把小铜锁呢。 姜清杳眼巴巴看着她摘钥匙、开锁、上锁,又把钥匙挂到了自己的腰间。 自己的钱自己不能拿着真让人难受啊。 但这里就是这样的。没有主人家亲自拿钥匙的。管钥匙的要么是心腹妈妈,要么是信任的贴身婢女。 没有哪个主人腰间别着一串钥匙的,会被人笑。 姜清杳只能默默告诉自己,入乡随俗。 青燕嘱咐巧雀:“你在屋里,我外面忙,有事再叫我。” 说完,她就溜到外面去了。 做婢女的都以进屋当差为佳,巧雀只觉得莫名其妙。 可过了一会儿,青燕在院里就瞧见巧雀也出来了,脸色有点白。 她不敢过去,伸手招呼巧雀:“你怎么出来了?” 巧雀扯住她袖子:“姑、姑娘……在跟姨娘说话……” 青燕一把捂住她嘴,给她拖到厢房里才让她说话。 巧雀说:“……对着空地自言自语地,我还以为在说什么。” “结果是在和姨娘说话,我吓死了。” “她叫我别怕,说姨娘只是想陪陪她。” 两个丫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 小丫头子正在廊下丢石子玩,忽然厢房门打开,青燕喊她:“云鹃,云鹃。” 云鹃拍拍手过去:“姐姐?” 青燕说:“我们俩有事,你去屋里伺候吧。” 云鹃应了,听话地去了里头。姜三老爷能来姜清杳这里,究其原因,竟还是因为沈夫人和沈观。 燕姨娘没了,姜三老爷也感伤,但还是妹妹和外甥省亲的事更重要。他的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了。唯恐哪里做得不好,慢待了妹妹。 今日一切都算顺利,也知道妻子会去与妹妹单独会个面,他特特早早回房,问问妻子情况。 三夫人撇嘴:“妹妹根本不接话,你别想七想八了。咱们又没个嫡女,你塞个庶女给妹妹,你好意思?人家沈家的金孙,你不怕妹妹在婆婆夫婿面前难做了?” 姜三老爷怎么会想不到呢,只不过是抱着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如今被浇灭了,微微失望,却也不算特别失望。 原本就是妄念。 这时候有人来禀报:“表少爷亲自去了四姑娘院里探望,还送了东西。” 大宅门里哪有秘密,况且沈观本就光明正大,自然下人们会禀报到三夫人跟前来。 “哎?”三夫人道,“定是妹妹心疼四丫头。真是的,曦哥也是孩子呢,还要劳累他。” 姜三老爷却高兴起来:“这是她亲亲的侄女,自然心疼。” 妹妹心疼侄女,自然是因为跟他这个哥哥亲,爱屋及乌。 做姑姑的尚且如此,做爹的不能还不如个没见过面的姑姑,作势问了问姜清杳的情况:“四娘如何了?” “上午不是报过一次,比昨日好多了。”三夫人道,“下午她醒了,还过来问安,只不巧我正带着孩子们在妹妹那里,没赶上。听丫头说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想来刚开始就是吓着了,再喝两副药压压惊应该就没事了。” 这一下让姜三老爷想起了刚死了的燕姨娘。 燕姨娘病了挺长时间的了,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只是个妾。以前的宠爱在病床前早就消磨没了。 沈夫人遣沈观去探望姜清杳,反勾起了姜三老爷残存的一点温情和父爱。他叹息一声,一提衣摆站起来:“我去看看四娘。” 这便来到了姜清杳的院子,一进来便看到两个大些的丫头都在外面。 姜三老爷蹙眉:“怎不进屋守着姑娘?” 因为怕鬼而玩忽职守,青燕和巧雀当然不敢说实话,青燕抹眼睛道:“姑娘思念姨娘,不叫我们在跟前,只想一个人待着。我们也不敢真听了,叫云鹃在里头守着呢。但有事,一叫就进去。” 姜三老爷眼眶一红:“她才没了亲娘,你们要仔细些。她若哭闹,哄着些。” 青燕忙应:“奴婢晓得。” 三老爷说:“你去唤她。” 青燕这时候顾不得害怕,姜勤进去通禀。 女儿大了,便是父亲也不能进入内室,三爷只在明堂里等候。 他极少来女儿院中,此时四下打量,见这房中墙上的画、条案上的瓶,该有的都有,妻子和下人应该也没苛待这个庶女。 只每一样东西都平平,虽不出错,却也毫不出彩,顶破天也只能给一个“齐备”的评价。 三爷轻轻叹息。 姜清杳本来跟屋里翘脚躺着盘算未来呢,忽然青燕进来通禀她“爹”来了,顿时一惊而起。 她跟沈家小表弟跟前敢做戏哭唱,是因为沈家表弟以前跟她根本没见过,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可这是亲爹啊。 姜清杳这时候第一反应代入的还是另一个时空的父母子女的关系——一家人住在一套房子里天天见面彼此非常熟悉。姜清杳怎么能不紧张。 她定了定神,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不同的时空。瞧,她这亲爹都不会进里面来,在外面等着,叫婢女通禀。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青燕帮着姜清杳整理衣服的时间,姜清杳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她是个才死了亲娘的小女孩不是吗,她可以做任何表现。 哭也行,闹也行,傻也行,甚至昏倒都行对吧。她之前就已经吓得高烧过了。 想清楚就不慌了,姜清杳跟着青燕往外走,穿过第二道槅扇门的时候,把头一低。 姜三老爷负手而立,正在打量明堂里的摆设,闻声转身,便看到四女儿低垂着头缓缓走出来。 十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