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杀人咽丹,也可满怀慈悲。是个顶顶奇怪的小娘子。 而这次重逢,虽然陶九九没有再提,但他也已然知道,不提别的原因,光是张氏夫妇之死,就已把陶九九架死在登仙这条道了。 她这样刻苦,绝不只是为她自己。 只是像他自己一样。是不能走别的路了。 “但听到她在家中没有婚配,还是开心的。寒执事不要笑我。”戚不病笑笑说,眼中并没有阴霾。一派的少年气。 看着少年心思在自己面前摊开来,满目赤诚。寒执事微微叹气。 青春年少,便是这样。 易心动,也容易心伤。 戚不病送寒执事出门时,寒执事已将来时的满身防备卸下了不少。甚至回去路上,都还是有些唏嘘。 打发走了寒官,戚不病微微松了口气。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内宅去。 跟着他的侍人小声嘀咕:“郎君何必跟他扯那么多?” 大约这侍人是他信任的人,所以并没有那么多主仆的规矩。 戚不病没有应声。 扯? 他没有一句话是扯的。 但即使是真心的话,确实也不必说。 可这些话他想了想,并没有人可以说。现在说出来,并不在乎是谁听。只是想说一说而已。 口中只道:“多少留些好印象。” “这有什么用吗?”侍人不解。 “谁知道呢。”戚不病敷衍。他回到陶九九塌边时。里面看护的人已经换成了桃家那个叫路石带来的侍女。 他并不在意,这种普通人,不通颂法,没有见识,即使是陶九九因为化丹不适,她也看不出来。 他只拿书册,静坐在榻旁的案几边无声读写。 路石在他进来之后,几次借故进来,大约是担心什么。但见他只是陪坐读书,这才不再来来去去的了。 到了半夜时,陶九九醒来两回。全身又烫又冷,只会说胡话,大概因为心丹化解使得身体中的灵脉崩裂,惨叫得撕心裂肺。如坠入地狱的鬼魂。 侍女都吓着了,戚不病说是镇痛过去了皮肤肌肉重生才会这样,打发她去拿驱痛颂符。她立刻跑了。 戚不病上前,压制住少女,以免她乱撕翻滚。却哪里能压得那么牢实的,不一会儿便还是弄得伤口崩裂,血浸湿了一床的被褥,符文也都湿坏了。 等她终于安静昏死,满床都是血与掉落的皮毛。 侍女们急忙过来帮着清理。 路明这几个桃府来的人难免有些惴惴不安。戚不病安慰了一番,总算将人打发走了。 之后他便只身一个,站在屏风外,听着屏风内间换颂换褥的响动。静静看着地上自己的倒影。 它瘦瘦的一个,被拉得长长的。微有风动,便胡乱飘摇。随时会飘散的样子,谁也帮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等里边终于安顿好,侍人过来他才惊醒。出去换了身上沾染了血污的衣裳。 到第二天夜里,陶九九又再发作了三四回。 戚不病知道,是因为心丹最表层化用的时候是最痛苦的。 这一阵痛过去,最外一层便成了降兵,会帮着新的主人,一点一点地向内侵食。 在这过程中,这颗心丹表面还会不断尝试与她身体中原有的灵脉融合。就像一颗种子,落地生根那样。 要化用整颗心丹,起码得要三五年。 但这种外层化裂似的剧痛,虽然次数变少,只会在一些关键时刻发作了,可每次大痛起来都会是生死攸关,一次比一次凶险。 再加之,外来的心丹与本来就存在灵脉相互排斥,会导致周身绵密刺痛,日夜如影随形。 她这三五年,会过得非常痛苦。 就算以后化用了,这颗心丹也会格外容易崩裂脱落。心丹崩落会使修士解体而亡,化为飞灰不入轮回。 这还只是其中小小的几个弊病。夺食他人心丹之害,远不止于此。 戚不病这么懂,是因为他也想过这么做。他最终没有做。 凡是有些智慧的人,都知道这么做绝不划算。得到的太少,付出的代价却太高。 他看向榻上的人。片刻,便回头继续读书了。写字的手很稳,半刻也没有走神。 第二天晚上,陶九九并没有醒,到了第二天凌晨的时候,也不见有动静。 颂医查看过,外面皮毛恢复得很好。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人不醒过来。 只说:“怕是太累了。耗费精力过甚。” 正说着,外头下仆就急匆匆跑进来:“那个,那个金先生来了。” 金浊? 因为他在这里过年,所以下仆认得他。 这可并不是好消息。 虽然不知道金浊到底是谁,但肯定是跟那位决不能见的‘小舅舅’有关的人吧。 戚不病皱眉快步往外,才刚出了安置陶九九的那间屋子,便见半空有人御剑而来。 他对面的金浊刚进了院门,看到戚不病,还没来得及说话,半空中的人影便翩然落下,金浊见到对方,便立刻匆忙大礼:“郎君。”表情显然是十分意外,并没有想到他会来。 戚不病站在门前,看向来人,下意识退了一步。 殷灼月一身红衣,人艳如烈焰,拢袖静静站定,蹙眉审视他:“人在哪里?” 威压之强,叫这一院子的人都忍不住跪伏下来,不敢抬头。 戚不病也感觉到了无法抗拒的压力,压在自己身上。就像是身负泰山,叫他的背无法挺直。一点一点地弯曲下去,迫使着他像院中所有其他人一样,跪伏在这个一身红衣长相妖异的修士面前。 他仓皇退了一步。但不肯低头,几乎用尽了全部力量,缓缓想要将弯曲的背重新挺直。却猛然喉头一甜,一口血吐出来,于是连站也站不大稳,摇摇欲坠。 这时候,外头有匆忙赶来的脚步声,他挣扎抬头,老远便见寒官大步跑来,一进院便连滚带爬的跪下,急声辩解:“郎君……” 可殷灼月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只一拂袖,寒官便被看不见的力量击飞重重地撞在院中的假山上,像烂娃娃似的七窍流血,却还在挣扎着,原地跪伏,却不敢再多话。 殷灼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浪费在他身上,冷淡地看着戚不病,一步步向他走来。 他每进一步,戚不病身上的重压就更重一分。 可少年就是挺直身子站着。 “你若是抵死不跪,也算是个人物了。我会叫金浊为你挑个风水宝地的。”殷灼月冷声说着,又再向前一步。 这轻巧的迈步,让院中狂风四起,门边的琉璃灯猛然迸裂,碎了一地。戚不病鼻中瞬时血流如注。内腑绞痛不止。 殷灼月无视他,又再提脚。 这时候,突然有个声音高声叫:“啊,这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