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生好巧不巧,竟是租了赵家人的房子。
赵家人的瓜那是说都说不完,几人回家途中轮番与于生说道。
于生听闻同窗的话语,惊得瞠目结舌,而后却是忽然开口:“既然如此,我更是不能这般退了房。”
其余学子齐齐一愣。
于生想自己险些遭了他们家谋算,心里恨得很,愤愤不平道:“那赵家人说不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没了我这个下手的对象,他们也会去想办法怂恿旁人……我想好了,我就装作心动,再透露出禁止代购之事,瞧瞧他们会做何反应。”
“何必与他们多纠缠,还是早解决了好。”
“你们觉得我记仇多事?”于生一抬眸,看了眼同窗们略显古怪的表情,暗叹一声。他自是不想与那赵家人计较,想早日解决了这件事,偏偏赵家人越是可恶,越显得自己偏听偏信糊涂不清,在同窗里头的评价怕是已跌落谷底。
此时,倒不如换个方法拼一拼。
其余学子听于生这般说,面上浮起缕尴尬来:“不是不是。”
“我们没这个意思。”
“对……刚刚尹师傅不是也说了,教咱们要与学习为主嘛。”
学子们面上大窘,连连解释。
于生闻言,苦笑一声道:“我退了的确没问题,可是那赵家人怕是一计不成会再出一计,到时候更让人防不胜防,更说不定有与我这般学子上了他们的当。”
“我家里条件,与那周生也差不多。”
“要是读完不能考上官吏,家里也出不了再让我继续读书的束脩费来。”于生冷着脸,咬紧牙根:“怕是赵家人也是吃定了像我这般穷苦出身,即便是出了事也是拿他们没法。”
于生转身看向同窗——能陪他走一遭的自然都是良善人,此时或是面露思考,或是面色严肃。他不顾几人尚在马路上,深深揖了一礼,直把众人吓了一跳:“于兄?你何苦这般——”
“还望诸位帮我一把,替我做个见证。”
第二百一十章
在场学子见于生诚恳,又是懊恼自己胡乱猜测,又是感慨对方的心思,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纷纷应下此事。
于生松了口气,吊在空中的心这才落地。
他与一帮同窗告别,孤身往租住的地方而去。
片刻功夫以后,就转进了一条狭窄巷子,远远便见着自己租住的地。于生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只是他敛了表情,教嘴角往下,带着点不乐往院里走。
于生推门而入,扫了眼院子。
正当他因没见着人,心下还有点失望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名男子的呼声:“于郎,你回来了?”
“……嗯。”
于生心下一喜,面上无精打采,淡淡唤了一声:“赵郎。”
打招呼的年轻人身穿件略旧的提花缎袄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他长相不算俊俏倒也周正,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瞧着奸猾得很。
要杨牙人几个瞧见,怕是立马就能认出,这便是那位赵家的宗哥儿。
那日,宗哥儿听了元哥儿出的馊主意,准备借出售西市酒楼之事往里占点便宜吃点回扣,结果钱一分没捞到,倒是惹了一身腥。
元哥儿一家跑路跑得爽快,而留下的宗哥儿一家就成了其余赵家族人出气的对象——也就是背黑锅的倒霉蛋。
且不说以前贪的那些便宜都被族里收了回去,就连原本能赚得银钱的营生也被人夺了去。
没了以前的银钱收入,宗哥儿家入不敷出,日子日渐窘迫,一家卖掉男仆婢女后又变卖值钱的家当,举家搬到偏僻点的房屋里,靠着出租房屋等生活。
落到这般境地,宗哥儿爹娘自是把过错都归咎于宗哥儿身上,不但克扣了他的日用银钱,而且对他的态度也是冷淡得很,更关注年龄更小,读书也还算不错的次子,巴望他能出人头地,教一家人重新过上好日子。
宗哥儿再是抗议也没用,他气得骂骂咧咧,连连找旧日的朋友喝酒诉苦,没想到不过两三回后他们竟是对自己避之不及,话里话外都唯恐他占了他们的便宜。
“他还以为自己是赵家的郎君呐?”
“嗐,要是我是他的话,最近都羞得不敢出门了。”
“他们家的人都厚脸皮!”
“可不是嘛——再说他不会以为请咱们喝几回酒,咱们就真是他朋友了吧?也不瞧瞧他那样,走在一起我都嫌丢人。”
那帮友人在前头嘻嘻哈哈笑着,后头的宗哥儿那是一颗心都哇凉哇凉的。往日家里给了银钱,他哪回不是带着他们吃吃喝喝,就是他们到西市酒楼来用餐,也都是挂账在自己的名下。
时下,自己遭了难,就这?
这些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宗哥儿头顶。他想起前几日喝酒时众人的嫌弃,低头瞧了眼他身上的袍子。
可不是么?
以前,他哪里穿过这般的旧袍子。
宗哥儿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眯着眼偷偷打量着于生。打从于生租了房子以后,他就起了结交的心思,倒不是看上于生未来前途什么的,而是想借着他,寻摸些赚钱的路子——到那时,嘿!
宗哥儿仿佛见着所有人吹捧自己,阿爹阿娘在跟前卖好,阿弟更不敢再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而是与过去那般卑躬屈膝,只要自己留下的残羹冷炙。
他越想越是激动,对于生态度也是越发好了,瞧于生心情不好,便笑着要请于生去喝酒。
于生摆出要钻心读书的架势,拒绝了宗哥儿的提议。
“今儿个不刚刚开学嘛?读书也要劳逸结合才好。”宗哥儿脸上堆笑,硬拉着于生往外去,一边走一边还叹道:“说来惭愧,我打小就读不进一个字,最是崇拜你们这些个读书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