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微凝,哂笑般启了唇。 “终于到了,此仇……楚某加倍奉还。” 她顺从跟于左右,为大人理正着好的庄重锦袍,待整理终了,便持重得体地退至一旁,似在此安静候他归来。 “夫人可愿随我一同?去会会那命早就该绝的李杸。”这娇婉女子究竟在想什么,如此雪恨之景自当是要带上她,他诚然相邀,夹带丝许阴狠,柔声与她道。 “以报旧日之仇,解过往之恨。” 闻听她也可前往,明眸微亮了起来,温玉仪轻步跟了近,从然浅笑着:“我自是愿随大人左右。大人憎恶之人,我亦痛恶至极。” 前处城楼似玉宇琼楼巍峨凌空,周围高城深池,云深不见城头路,守城护卫较寻常更是凝重肃穆。 李杸行至不远处时,便感前方有异样,忙下了命令让使团止步,并派上一人前去打探动静。 一盏茶的功夫,被派遣的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额上渗出了冷汗,双手哆嗦地不知该从何开始禀报。 那随侍浑身猛烈地颤抖,酝酿半晌,才开口言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前方万晋城门已被封锁。” “封锁之人乃是……乃是楚大人。” “楚大人?”已有许久未听此称呼,李杸恍若隔世,难以置信般蹙眉再问,“你说的可是那楚扶晏?” “正……正是,”随侍慌乱而答,烈日当空,额间的细汗涔涔流下,“不知怎地,城中将士皆听着楚大人所下之令,连同皇城使也是……” 朝堂中最大的隐患早已被除尽,怎还会死而复生,借着使团出使晟陵,还暗中将皇城内的兵权夺去…… 李杸始料未及,直望气贯白虹的高楼,身为堂堂帝王,却被奸佞之臣摆了一道。 如今像是回不了城了。 “他不是死了吗?又怎会诈尸还魂!” 李杸猛地揪起随从衣襟,怒目圆瞪,龙颜大怒地朝其一吼,使那随侍直打着颤。 转念再深思,他蓦然就想了明白。 此前的死讯是楼栩假意而传,原在那时皇城使便已经……李杸幡然醒悟,踉跄一后退,才觉自己早已入了一盘大棋。 “皇城使楼栩……他敢欺君……” 见势慌忙在陛下跟前跪拜,随侍遏止不住地颤动,良晌又颤起声来:“如今各方兵权都落在了楚大人手上……” “万晋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荒唐,那些兵权又如何会落回至他手上,那朝堂上下究竟又多少向着楚扶晏的势力,假意表以忠心诚意……李杸瞬间气急,怒然上前将跪着的侍卫猛踹上一脚。 “逆贼……一个个的,都是 逆贼!都要与朕对着干!“凝神瞧向城门驻守的兵将,他大挥龙袖,抽出一柄长剑,忽而高喝着。 “还有多少兵马?随朕杀进城去!” 使团内的掌事快步行来,抬手悄声附耳:“回禀陛下,眼下可听命的将士……已不足三万。” “混账!” 李杸惊愕一滞,出乎意料地瞪直了眼,走到跪拜不起的随侍,双手一伸,将其猛然拎起,切齿而问:“吴相礼、许元川二将呢?项仲明,还有那温煊,都去哪了!” “皆……皆降了,”畏惧地缓缓作答,那侍卫心觉陛下许是忘却治了项太尉的罪,小声提醒道。 “项太尉早因被弹劾德行败坏一事被陛下削去官职,陛下莫不是忘了……” 对了,项仲明虽被参本治罪,可那人欲除楚扶晏之心是真,李杸拍掌冷笑,忙扬手又拽上旁侧一人,狠然问着。 “项太尉如今人在何方?”将摆正身躯继续跪地的宫卫再踹了几脚,李杸凌厉朝城门一指,“传朕旨意,他若能助朕度此危难,朕可将他重新重用。” 随侍闻言一动未动,语声发颤更甚,支吾着禀报:“据说回于家中后,便……便自戕了……” 言语一落,又奔来一位打探消息而归的将士,同样冒着冷汗,双腿一软,跪至另一侧:“陛下!未降的几名老臣已被带至城楼上,楚大人要当着陛下的面……” “要……斩首示众。” 仿佛已见识到了楚大人的可怕之处,禀告的将士心感寒凉透彻,似是再无法见到转机。 想来那佞臣已将他多年所布的势力一一铲除,此举是在向他示着威…… 不,是冷嘲热讽。 堂堂帝王,竟被一奸佞之臣算计成这局面,也唯有万晋皇帝能这般低微,李杸怔于原地,良久向磕着头的几人问起话来。 “你们说说,现下朕该如何做?” 问语随风荡入耳中,四周陷入寂静,皆知此局无解,无人敢吱出一声。 “你们愚笨不知……”李杸轻缓颔首,转身再看向跟于身后的使臣与宫卫,抬指又道,“那你们来说!” 依旧是鸦雀无声。 众人皆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得出路,未有一人献上一策,引得此皇帝不由地大笑,笑声透了微许凄凉。 “楚扶晏……哈哈哈哈……” 他狠狠念着此名,指间的力道似要将之撕得粉碎,随之仰天怒骂:“好一个德高望重的摄政王,辅佐了朕几年,竟将这整个江山都放入囊中!” “欺君罔上,包藏祸心,便是株连九族也不解恨意!” 泄愤般朝着宫卫掌了几掴,仍未解心头之恨,李杸行了几步,再度垂目,换了另一侍从又掌起掴,面色逐渐难看。 “还唤他楚大人?”他扬唇倏然冷冷作笑,声色冰冷至极,“朕看你们分明也想归顺,对朕的忠心可是一点也瞧不见啊……” 闻语的侍卫连连磕头,不久便磕出了血,但依旧不敢抬头而望:“小的绝无二心,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既然前方是死路,那便只可撤退再从长计议,李杸沉默好一阵,尤为不甘地下着令。 “朕不回城了,先折道北上吧。” 他怒甩龙袖,却见随步在后的使团未听命挪出一步。 掌事恭肃一拜,万般艰难回言:“陛……陛下,后方已被围堵,我等已……已无路可退了。” 楚扶晏真当是辅佐先帝谋策之人,凡事思索得面面俱到,就连他想夹尾而逃的机会都不愿给…… 偏是要他成为彻头彻尾的阶下囚。 李杸穷其法,一脸疲惫地瞥望起诧异多时的常芸。 身旁俏艳呆愣着,听了此讯又喜又悲,哭笑不得,神色变化万千。 “扶晏哥哥还活着……”她喃喃低语,忽地抬目,眸色泛了些微光,“父皇,儿臣去和他好好商议,扶晏哥哥会放过我们的……” “他曾经爱慕过儿臣,他定不会将我们赶尽杀绝……”口中振振有词,常芸悲凉一笑,不断念道。 “他不会的……念及旧情,他不会将儿臣逼上绝路……” 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