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的一张脸上,未搽一点脂粉,头上只插戴一支简朴木簪,一身青灰色的布衣,自上山后也洗濯过多次,袖口及领口位置已经微微泛白,鞋面灰白,没有任何的绣花纹样,是村里女子最惯穿的样式。 全身上下,除了那对无双的眼睛,当真无一点亮色。 她立在那里,若从远处瞧看背影,就是再寻常不过的村姑模样。 可当其回首时,不用粉黛衬托,无需钗环堆砌,只一抬眸便足矣叫人入目惊艳,一眼万年。 所以,此时此刻离她最近之人,当知那种宝珠蒙尘,金石覆泥的感觉,本该属于她自身的耀目光芒皆被掩盖,仙姝一般不落尘的佳丽,如今不知因何缘故,竟愿意去当做小伏低的侍婢。 第一次,宁玦对她不自觉产生了些许好奇。 她的过往,是如何的? 白婳立在原地,目光忧忧还在等他回答,见宁玦沉默良久,她心里越来越没底,好怕自己哪里出错,叫他反悔留下自己。 没有想到,宁玦开口,忽而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说完,他的手率先伸出去,掌心朝上,示意她搭过来。 白婳不解其意,有些愕然,但忡忡之际也考虑不了那么多,垂目稍微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信任地将手腕伸递过去。 只是,将触到他掌心的那一刻,白婳还是犹豫了下。 宁玦先一步动作打消她的迟疑,捏住她的手指,施力一拉,她压根没有拒绝的份。 细腻的纤纤素手,此刻关节泛红,肌肤之上隐隐有冻伤的痕迹,若不管顾继续碰冷水,不日将生冻疮。 宁玦放开她,眉目严肃道:“你这手,做不了挑水劈柴的活儿,以后膳食你负责,其余交给我。” 白婳误会了宁桀的意思,以为他是嫌弃自己身弱无力,不中用,才会有此一言。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尽了全力,挑水路途遥远,回程更是一段上山路,辛苦可想而知,可她咬牙坚持,不敢言弃;劈柴费力,她又不会使用巧劲,每一次落下斧头,手心都被震痛,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全部劈好整饬完毕。 如此,若再不得宁玦满意,她实在没有法子了。 委屈感瞬间心口蔓延,连日里所受的辛苦全部化作悒郁情绪,她无助地红了眼眶,也不去看宁玦,只低着头不言不语自己消化。 宁玦见状,不禁讶然。 他方才只与她说了一句话,为何感觉自己忽然成了恶人? “为什么哭?”宁玦问,觉得情况变得棘手。 白婳敛袖,抹过眼角,喏喏地小声问道:“公子是不是嫌我干活慢,耽误了时间?昨日下山挑水时,正好见到几个孩童在溪边嬉玩,大概是上次送给过他们面具的缘故,孩子们对我很是近亲。闲聊时他们问我,剑客大侠身边的跟班去了哪里,我以为他们是说臧凡,可诸多细节对不上,后来详问过才知,原来公子先前身边有一个随行小厮。与他相比,阿芃是不是笨手笨脚,做得不够好?” 宁玦眉心拧起,不理解道:“你与他怎好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呢? 白婳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若是别人,下山挑水一趟便好,而我要来来回回三趟才能把水缸盛满。还有劈柴的活,斧头沉重,我拿得费力,换作男子几下便能整饬完,可我要费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才能勉强做好……” 她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竟自己主动承认道:“是我不如他。” 宁玦总算听明白,眉心舒展开,无可奈何道:“本该是男子做的事,所以才不让你来,因为这个跟我发脾气,我也觉得有点儿委屈。” 他刻意学她的语气。 白婳窘迫抬头,脸颊都被他逗弄红了。 “我,我没有发脾气。”她睁着美眸,支支吾吾否认说,“阿芃不敢……” “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的?”宁玦嘴角稍扬弧度,很喜欢看她神色变化生动,但也见好就收,及时认真语道,“这么好看的一双手,若是因为帮我挑水浆洗生出冻疮,实在暴殄天物,我不愿担这样的罪名,哪怕叫你帮我生火做饭,我都觉得有负担的,更别说劈柴做苦力活。” 白婳有话想说:“那……” 宁玦松散的语气打断她:“你力气是不及阿满,但有一长,他远不及你。” 白婳想了想,头脑机灵,很快猜到:“是……厨艺吗?” 宁玦点头:“这几日,胃口已被你养刁,连臧凡从他府里捎带来的饭菜我都吃不惯了,你说怎么办?” 他反问的语调轻扬扬的,眸光慵散,凝着她盯看。 白婳当然爱听这话,自己独特价值之处被宁玦承认,她会慢慢成为不可替代的存在。 只是,比窃喜更先一步占据她心头的,是不受控制如水潮一般蔓 延来的慌乱,在她自己尚未清楚意识到时,干涩的心田正不知不觉被一寸寸濡湿。 她眼睑微敛,低声回答:“之前我便说过,若公子满意我的手艺,我愿意日日做给公子吃。” 宁玦问:“当真?” 被他这样盯着,白婳心跳节奏忍不住乱了一拍,她回:“自然当真。” 宁玦笑笑,眼底含着别样意味,吸引人去探究,可抬眼与他相视时又会发觉,一层淡淡的薄雾隔在两人之间,她看不透他。 “那就说好,以后的一日三餐交给你,你只需做这个。” 白婳应道:“我听公子的。” 几日不见臧凡上山,白婳心里乐得清净,但既然刚刚提到他,白婳岔开话题顺便问起。 “臧公子有些日子没上山来了。” 宁玦道:“臧凡是家中独子,臧家做走镖的营生,他作为少东家自然需出力帮忙,哪能日日到我这儿来躲清闲。” 白婳点头:“原来如此。” …… 院中草棚里冒着袅袅炊烟,厨香飘远,咕噜咕噜,格外勾人胃口。 先前隐于深山密林之中的孤零小院,如今多了一人便显出格外不同寻常,炊火厨温抵过深秋的瑟瑟萧寒,青石板路上不只有一人的脚印,竹叶瑟瑟落在两人肩头,这大概就是随处可见却有不可多得的——生活的烟火气。 宁玦目光觑向外,后又重新落回白婳身上,问道:“午饭做了什么?刚刚进院时就闻出味道鲜香,可是炖了一条鱼?” 白婳惊讶于宁玦的嗅觉灵敏,室外开炊,味道散得快又干净,他却依旧猜得准。 她示意宁玦落座,脸上忧色拂去,重新挂起微笑:“公子请坐好,既是阿芃负责之事,公子便只等饭菜上桌后好好品尝。” 宁玦看着她活跃积极的表情,没有反对。 白婳轻快出门去,走到棚屋锅前掀起锅盖,蒸气一下子腾腾冲冒出来,她被环身包围,像驾雾腾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