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久,他待她从来都是和煦温柔,连重话都罕少说一次。 所以,她猜想,今日以前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令公子如此敏感,只因她与旁的男子随口搭一句话,便与她生这样的龃龉。 她收回思绪,看向宁玦,尝试解释:“没有,我不信外人,唯一信赖的只有公子一个。” 宁玦脸色不变,依旧冷肃,但眼底冰寒似慢慢消融了一层,终于有松动融化的迹象。 他唇瓣抿了抿,艰难出声:“也不可完全信我。” 白婳不解:“什么?” 宁玦口吻恢复严肃,认真提醒她道:“天下所有男子都有恶劣心性,不管是谁,你都需提防,包括我,记没记住?” 白婳听得一头雾水。 她略微思吟,顺着对方的话问:“那公子有什么恶劣心性吗?我怎不知?” 两人共处同一屋檐下,彼此朝夕相处了那么久,若他真的刻意隐瞒了什么,总不能这么久了依旧丝毫不外露吧。 白婳不觉得像公子这般孤松矜傲,霁月清风之人,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恶劣心性。 她不知,不信,除非公子亲口与她说明告知。 宁玦深晦看着她,缓慢偏过目,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亲口承认恶劣容易。 可亲口承认对她的亵渎、觊觎、妄想、侵占欲……太难了。 不止这些,还有,他该不该承认曾在梦中与她不死不休地欢好,承认曾趁她失去意识,药效发作,手指搅动令她身愉? 这些都是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同样是他不可告人的,恶劣心性。 第31章 心荡神摇 宁玦久久未作答。 白婳抬眸凝着他,明明视线温和,可映在宁玦眼中,却存在感十足,直直而尖锐。 不是目光本身尖锐,而是,她随口的一问,却引得他在短瞬时间里完成了深刻的自我剖析,且剖析出的都是劣质与不堪。 直面自身的不堪,不是一件容易事。 宁玦偏过目光,声音发哑,艰难道:“你以后会知道。” 以后? 白婳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公子根本就是寻不出自己的疏错,更没有他所谓的坏心思,所以才列举不出,如此简单地应付过去。 两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气氛一时陷入异样安静的僵滞,只闻彼此轻缓有节奏的呼吸声。 突然间,咕噜一声,清晰又分明。 两人面面相觑,白婳脸颊迅速涨红起来,窘迫垂眸,伸手往腹部一捂,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宁玦问:“饿了?” 白婳迟疑了下才点点头:“刚刚去甲板上就是想寻吃食的,结果香喷喷的鱼串没有吃到,反而被公子生拉硬拽了回来。” 她口吻带了些细微的怨气,声音嗔嗔。 宁玦绷起脸,严肃说:“我的人,惦记别人烤的鱼串做什么?” 白婳眨眨眼,茫然回:“我看碳炉附近围着不少客人,其中不少都手拿竹签大快朵颐,便猜想,是不是可以排队领取或者用钱银交换鱼串,反正公子随身带的钱银不少,足够我们日常的吃食花销。” 从最开始买个美猴王面具都要与他把钱仔细算清楚,到如今,早习惯与他钱财来往上的不清不楚。 宁玦喜欢如此,越是不清不楚越好。 只是,她言辞上有明显的漏洞。 宁玦何其敏锐,打量她两眼,直言问道:“你是看有不少围观者吃得正香才过去凑热闹的,还是误将那人错认成了我?” 闻言,白婳心虚,眼神闪躲了下,嘴上却不承认:“怎,怎会……公子身姿伟岸如松,屹立于人群之中风采卓异,仪态更显不凡,阿芃怎会眼拙认错呢。” 她殷勤拍着马屁,耍弄小聪明。 宁玦眯眯眼,视线紧锁着她:“都将那人唤作公子了,还说没有?” 他连这个都听到了…… 白婳脸膛红热,无法继续嘴硬,只好坦言:“不能全然怪我……那人与公子身量接近,穿的又是同色袍子,加之周围紧凑围着那么多人,我一时看走眼,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嘛。” 宁玦嗤了声,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刚刚还说什么风采卓异,仪态不凡,难不成都是诓我的假话,不然怎么转眼又成了身形相似,泯然于众?” 她都不知原来公子如此口齿伶俐,能言善辩,半点委屈不受。 白婳没办法,只得哄着他。 想了想,她诚恳言道:“就算真的背影接近,那也仅仅是背影啊。公子面如冠玉,俊美无俦,可比那人生得好看多了。若说只看背影还有可能认错,可一旦转过正身,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阿芃眼里自然只有公子一人。” 她眸光盈盈,鸦睫蜷蜷,昂着头生动与他相对,话音那么甜。 宁玦堪堪一怔,生硬偏过眼道:“与谁学的这拍马屁的功夫。” 白婳摇头否认:“哪有,阿芃是实话实话。” 不得不承认,她不太诚意地对他哄一哄,哪怕只三言两语也叫 他受用。 算了,他勉强不再与她计较甲板上认错人一事。 宁玦正要收回眸光,这时,白婳的视线恰好停在他衣袍领口位置,顿了顿,随即面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 看着衣领上精致的黼黻纹样,白婳困惑道:“方才在客舱内,我留意到公子包裹里少了两套衣袍,如今一套正穿在公子身上,另一套在何处呢?” 对白婳而言,这话题再平常不过,可对宁玦来说,却是敏感非常。 他克忍如常,口吻也平静:“与昨日穿过的那件一起洗过了,正放在水房里等着晾干,怎么忽的问起这个?” 白婳说:“无事,只是想着若公子有脏衣服,阿芃可以代劳洗涤,不过我们才在船上待过一夜,公子衣衫为何换得这样勤?” 宁玦眸光稍显深晦,回她道:“不小心蹭到了饭汤,白衣显脏,得尽快处理。” 白婳未疑有他:“可是喝紫菜汤时无意滴落了几滴?” 宁玦顺着她的猜想点了下头。 白婳又说:“以后公子有换洗的衣服,都交给阿芃就好,反正我自己的衣衫也要隔日洗,到时候一起就是。” 那两件衣袍上沾污的东西,可不是紫菜汤。 若假装无事交给她洗,也太不是人了。 宁玦无法保证今后的衣服就一定干净,毕竟与她共处一室,有太多无法控制的意外。 于是回应说:“不用,我们还是分开洗。” 白婳抿抿唇,无法强求,不懂公子为何忽的与自己生疏客套了许多。 宁玦换了话题:“先带你去吃东西吧,想吃烤鱼也不用惦记别人的,我们自己烤。”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