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合拢的床帐内,秦知宜仰面睁开眼,入目是谢晏那张沉静无澜的清隽面容。 他轻抿着唇,面无表情,唯有眸中收紧的神色能教人看出一点不同。 不过,即便如此,此时的他和方才静坐床前的时候,让人感觉也不大一样了。 秦知宜又闭上眼:“要行周公之礼了吗?” 她做好了打算,可心底里对这种事仍是茫然的,纸上得来终觉浅。 谢晏要主动,她就配合他。 可就在她问出这句话后,谢晏紧绷的身体反而倏地松懈下来。 他躺了回去,背对秦知宜。 “睡吧。” 轻轻的两个字嗓音微哑,随后是一室落针可闻的安静。 对洞房夜,秦知宜无可无不可。 谢晏变了主意,她什么也没琢磨,头一歪,很快没了知觉,意识陷入沉梦之中。 谢晏的转变是冲动,放弃是理智。 他听着背后逐渐匀长的呼吸声,一动不动等待本能的冲动冷却。 对于迎娶的这位新婚妻子,谢晏暂时并未生出特别的情感。 去除这层关系,二人不过是寻常相识的人。 印象浅止于知道身份。 从未对谁萌生过情愫的他,并不懂得什么叫“喜欢”。 娶妻生子,是必将经历的过程。在谢晏心中,这四个字并未延伸出丰富的憧憬。 更没有具体的人。 若非要问,他只希望自己迎娶的女子,聪慧、贤良。 能担得起主母的身份,安稳内宅,教育子女。 如同他生母程氏。 今日,秦氏嫁进来第一天,在新婚夜的所作所为来看,不像是这样的人。 她似乎还是一个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少女。 一派天真不提,娇憨简单,心中空空,不藏事。 这并非谢晏所愿。 二人没有萌生感情,甚至有不满,以他的性情,并不想盲目地行夫妻之实。 他待秦知宜平淡,他以为,这个夜晚会相安无事地度过。 往后的日子,也将相敬如宾。 谁知,秦知宜非但不介意,还主动来抱他。 女子的馨香自她散落的发丝散发,染上他的衣襟。 彼此身体紧贴处,她身上凉凉的,又柔软,和谢晏截然不同,因此显得格外明显。 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与女子这样的亲近。 谢晏心中平静,甚至有几分想要推拒的不适感。 可是他却完全控制不了本能的反应。 那股冲动推促他翻身而起,紊乱的呼吸似乎都是灼热的。 可看到秦知宜的面容,听到她的声音,谢晏又陡然冷静了下来。 并非他假正经。 只是他不想此事进行得这样仓促,尤其是在他与秦知宜还生疏的时候。 谢晏自幼受教克己复礼,收敛私欲,早已习惯自我压抑。 所以哪怕欲火焚身,在意识到自己对秦知宜没有感情时,也还是悬崖勒马。 不该如此。 至少不能为欲望驱使,做违心的事。 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绵长。 与强行压抑的谢晏有着截然不同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有没有一个时辰,谢晏的心境才堪堪平稳,意识悬浮,即将入睡。 可身子一沉,身边女子又朝他贴了过来。 谢晏知道,秦知宜已经睡着了,她只是因为身体寒凉,不由自主贴近温暖的热源。 可他许久才平息下来的波澜,因为她的靠近,像是起了一场风,风动枝摇,平静不能。 或许是第一次与女子共枕而眠,极不适应,又频频气血上涌。 谢晏这一夜几乎没能深眠。 待天光熹微,即使没睡也不必再睡了。 谢晏起身,梳洗更衣,在中室等待秦知宜。 谢家晨昏定省,早巳时初,晚戌时初。 今日,新妇还要向公婆敬茶,与家族中其余亲属见面,场合正式,更该准备妥帖。 然而,谢晏穿戴完毕,又在炕榻上坐了一刻钟,内室仍一丝动静也无。 谢晏起床时虽没有发出多明显的响动,可也没刻意收着,他以为,他起床的动静足够唤醒秦知宜。 眼见时间不多了,谢晏看向内室,眉心压低。 秦知宜的奶娘小柳氏有慧心,见此情况,绕过屏风进了内室,和婢女一起催促她们姑娘起床。 秦知宜睡得正香,人整个埋在柔软的红色喜被中,蜷缩着,还抱着谢晏的枕头。 乌发如云铺开,发出柔亮的深褐色泽。 小柳氏面露难色,她一看就知道,秦知宜这副模样就是还没睡够。 从前在家中,秦家规矩宽松,晨昏定省没个定时,秦知宜只用在午膳时出现即可。 她嗜睡,日日睡得早、醒得晚。 也因为这习惯,将肌肤养得如暖玉一般剔透白皙,唇红齿白。 她们都没想到,谢家规矩严谨,往往巳时还未到,小辈就到了长辈房中。 端茶、考学问、说话。 就这个时间,有时谢晏父子两个下了朝回府,也不会离得太远。 同样的时间,秦知宜大多都还在被窝里。 更别说眼下寒冬腊月,人畏寒又惫懒,更难起床。 小柳氏和婢女晚桃弓着身子站在床前,压低声音劝着哄着。 “少夫人,该起了,今日还要敬茶呢。” “昨夜睡得晚,若还想睡,等见过人之后回来再睡,可好?” 其实今日敬茶的事,该是什么时间,什么时候起,两夫妻昨日就该说好。 可是谢晏与秦知宜生疏不亲近,彼此之间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他也未曾想到秦知宜的生活习惯与他相差甚大,因此没特地嘱咐。 谢晏平时起床时,天色都还黑沉一片,今日天亮才起,已经算晚。 以他的认知,想不到有人能在床上睡超过五个时辰。 w?a?n?g?址?F?a?布?y?e?í??????w?ē?n?②?????????????o?? 而秦知宜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侯夫人拨来伺候少夫人的嬷嬷倒是知道该催催,可新妇才过门,世子又未开口,这时不宜越界,免得惹人不喜。 秦知宜便这样一无所知地熟睡至天光大亮。 晚桃又哄了几句,总算是把秦知宜从美梦中唤醒了。 “要起?” 秦知宜闭着眼不肯睁开,模糊嘟囔着。 小柳氏接过婢女烘热的衣裳送上:“是啊,少夫人快起吧,世子都起来半个时辰了,正等你呢。待会儿要去给侯爷和侯夫人敬茶,可不能耽搁了。” “好吧。”秦知宜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他什么时候起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这句话吐词清晰,坐在外面的谢晏勉强听了个大概,心生无奈。 指间的扳指徐徐转动。 又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秦知宜穿戴完毕,新婚夫妻总算在巳时一刻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