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太阳已斜垂天边。 女孩把金柏带到山脚下,上山只有一条小道,他抱着花,手里还有两大包旧衣服,女孩略带强硬地把袋子拿下来,又给他整整围巾和衣摆,接着满意点头: “衣服我会带给老板的,小柏哥你自己上山去吧。” 金柏望着没有尽头的山路,忽然有些忐忑,问道:“你要去哪?” “我要回家啦,今晚的机票,我已经两年没回家了呢。” “可是年已经过了。” “那也是要回家的啊!回家不需要理由,我还买不到合适的票,需要转机去香港,再过关坐火车,但那又如何,总能回到家的。” “那我呢,就上山去吗?” 金柏仿佛有些迷茫,但上山只有一条路,迷路不是借口。 女孩点点头,朝他挥手: “幸福要自己去追的,good boy,bless you!” “我不是好男孩。” 金柏不想上山,但女孩还在山下目送,他只好硬着头皮往上走,手中的花还带着草木的芬芳,可金柏越向上走,越游移不定,相比起上山后面对严逐为他准备的惊喜,他更想回家去,回卧室去,拉紧窗帘,闷进被子里。 今天整天的行程,他大约猜到了严逐要做什么,从前两天男人的兴奋便有所觉察,签约对他来说是事业上的一大步,或许他想要在两人的关系上也更进一步,成家立业,对于严逐的思维来说,简直是人生的两大目标一齐实现。 换做以前,金柏会惊喜严逐的变化,会用心设计这些浪漫仪式,但今天的金柏无法控制地将目光投向衣服的布料,花材的价格,他甚至在上山路上拍照搜图那金灿灿的向日葵是什么品种,那是他直播一个月的收入,而现在甚至连自己的账号都被公司收走了。 之前两人一起爬山时,金柏没觉得山路漫长,而如今独自穿梭在洒金柏林里,才发现怎样也走不到头。 或许这是严逐给他最后的思考时间,让他想清楚一会是要说“我愿意”还是“算了吧”,金柏以为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而此时这个决定居然被摇动了根基。 他想了一路,越向上走,山脚的风景越通畅,他甚至看到了一个粉色的身影蹦蹦跳跳地向外走,他想到女孩之后的回家路,要花费两三天才能到家,但总能回到家的。 金柏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的软弱,他问自己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不愿意出门,不和人交谈,不愿接受旁人好意,连句“谢谢”都说的很小声。 他同严逐生分了,也同自己生分了。 或许,再坚信一次吧。 踏上最后一截台阶,阳光正好透过树枝落在他眼前,远处的洒金柏林真的散发着金光,比上次朝阳看到的更加绚烂夺目。 金柏坐到长椅上,远山澄澈,视线可以投向很远,想通了郁结已久的事情,下了最困难的决定,金柏仿佛又找回旧我,满心欢喜地等待惊喜降临。 风吹的很慢,但夕阳落得很快,不过一会功夫,便完全垂了下去,只剩下天边一片橙红。 橙红也去的很急,山林的颜色随着天光变得晦暗,然后周遭完全黑了下来,只有长椅边的一盏吊灯,力竭地亮着微弱昏黄的光。 入夜了,有些冷。 金柏将围巾裹紧,他看看手机,严逐还没有回复消息,这让他不由地担心签约是否顺利。 又过了一会,期间吊灯发出两声电花的“噼啪”爆响,好在只是光线闪动,没有熄灭。 金柏想起两人相约是在日落,而现在已经全黑,担心严逐找不到他,于是发了一条消息: “我还在山顶。” 仍是没有回复。 直到冷风吹得双手冰凉,金柏心中埋怨严逐这个惊喜准备的并不完美,捂着手哈气的时候,忽然在路灯摇曳下,看到了远处一个小亮点,接着辨出一个黑色人影。 那是严逐手上的智能手表,金柏想起来了,自从他闹分居后,严逐就将机械表换成了可以及时查收消息的电子表,只是时常没电,但现在亮着屏幕,总不会是没有看到消息。 严逐沉默地站在黑暗处,对上金柏的目光,抬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呀!”金柏冲他笑,耳朵和鼻子冻得通红,讲话都带了鼻音。 严逐没说话,金柏继续笑着撒娇。 “山上好冷,怎么样,签约顺利吗?你看这个花,好不好看……” 严逐走到路灯下,金柏脸上的笑容在看清他的脸色后,也僵了下去,他看起来很疲惫,甚至带着些愤怒和绝望。 严逐将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金柏看不清,严逐没了耐性,跨步上前,几乎要将照片戳进金柏眼睛。 “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照片上是监控画面,金柏坐在严逐电脑前,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还在打电话。 “为什么要偷文件。” “我没有,”金柏浑身僵硬,第一个反应是否认,接着想到什么似的,惊恐问道,“签约没有成功吗?我没有,不是我。” 严逐显然不信,只是将照片甩给金柏,又问道: “陈幸是谁?” “你和他约定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什么都没做!”金柏有些崩溃的喊,他不知道明明应该是惊喜的求婚仪式,怎么演变成了一场刑讯。 严逐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金柏,眼中的失望如利刃般伤人,半晌,他才说道: “我查到了你和他的聊天记录,一个红色的U盘,是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金柏无话可说,严逐见他沉默,将剩下的话慢慢说出来: “我今早去签约,刚坐下,文件泄密的新闻就放了出来,不知他们怎么这么聪明,非但知道今天签,甚至知道我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到达。资料都是真的,我是个没有信誉的叛徒,一边装出真心合作的样子,另一边把机密拿着卖百家。” 严逐讲话语速很慢,声音也很低,听着有些沙哑,仿佛在陈述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好在逊克人还不错,信我对此不知情,还帮着我找叛徒是谁,”他咳了咳,声音越来越轻,仿佛接下来的事情过分难以承受,连讲述都有障碍,“我查了沈氏,查了沈岫林,甚至查了我爸妈,我都没想过是你。” “我说这个文件只有我的电脑上有,我的电脑就在书房,家里只有我爱人一个,书房密码也只有他知道,但是不可能是他。逊克劝我去查家里监控,甚至连进贼我都想了,我也没想过会是你。” “为什么啊,金柏。” 金柏脸色苍白下去,一夜的风吹麻了他的皮肉,他机械地摇头,伸手抓上严逐手臂,喃喃道:“不是我,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