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岩犹豫了一下,想起世子现下还在书房看文书,想来一时半会不会分神,云了亭那几位可还等着呢。 他这才嘱咐道:“那娘子送进去吧,放在外间的小几上,放下了便速速出来,莫要扰了书房里的郎君。” 他有些不放心,又加了一句:“我们郎君是个怪脾气的,若是读书时被打扰,那便要发好大一通火,娘子切莫要记好,莫要进去惹他厌憎。” 青凝面上乖巧的很,连连应了,瞧着云岩消失在香樟树间,这才转身进了云深居。 四四方方的院落,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婢子也无。 青凝进了外厅,将点心放在小几上,犹豫着没走。 总要趁机见崔念芝一面,青凝这样想着,便在窗前的榻上坐了下来。 云岩既说崔念芝憎恶被打扰,那她便等他看完书。 今儿个天青气爽,冬日暖阳斜斜照进来,让青凝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唇,悄悄打了个呵欠,连着五六日了,五更的天儿就起来做点心,实在有些吃不消。 ...... 崔凛合上最后一本文书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他往常并不习惯有婢子随身伺候,这会子起了身,自去院子里的假山下洗笔。 只出得书房,却见外厅靠窗的榻上,正卧了个小娘子。 她斜斜靠在榻上,轻轻合着眼,极娇媚的眉眼,睡梦中还带着乖顺的柔和,靥上一点红晕,愈发趁得肌肤细腻无暇,白莹莹的亮眼。 往下是细长的颈,纤薄的肩背,一截细腰如蒲柳,腰窝之下是饱满的曲线,一点点勾勒出一副诱人的画面 修长的身影顿住,视线最终落在那截细腰上,太细了些,仿佛一用力便要被揉断了。 那目光倏忽移开,清隽的郎君也只允许自己一瞬间的分神,转身便出了外室。 青凝是被这脚步西索声惊醒的,她直起腰来,见四下无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才一不小心打了瞌睡,梦里似乎有男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只当这梦境太真实了些,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复又规规矩矩坐在了榻上。 今日是必定要见着崔念芝的。 第7章 雪白的一截腕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凝有些腰酸,略动了动身子,忽见崔念芝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今日着了一身竹月云纹直缀,温润清雅的郎君,却自有一份沉淀已久的气度,让人觉出几分疏离的锐气来。 青凝忙站起来,喊了一声:“崔郎君。” 崔凛顿住脚,没料到她还在。 “我今儿做的玉露团,你尝尝。”青凝将那碟子玉露团往前推了推。 崔凛瞧了一眼那晶莹剔透的玉露团,一下子明白了这几日点心的来处。 他嘴角带了一抹疏冷笑意,将几枚金叶子放在了桌上:“这几日有劳陆娘子,日后不必再送。” 这对主仆还真是......青凝忙摆手:“我不要银钱的,你那位近侍没同你说过吗,只要崔郎君爱吃,我便欢喜的紧。要多谢郎君那日酒后相助。”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弯弯,神色诚挚,带着几分欲说还羞的仰慕之色。 崔念芝目光落在她的眉眼间,微微顿了顿。 青凝上前一步,略略羞涩的垂下头:“我还会做玉蒸酥,复 明糕、藏花饼.......杨嬷嬷说我手巧的很,做什么都好吃,崔郎君不想尝尝吗?” 她这一垂下头去,便露出一段雪白纤细的颈,崔凛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陆娘子不必费心。” 话说到这里,似乎便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青凝站在厅中,却犹豫着没动身。 崔凛瞧她一眼:“陆娘子可还有事?” 青凝便道:“为着做点心,今日五更天便起了,去斋房时不慎落了一串红珊瑚,就落在后院的梅林中。只那梅林人迹罕至,我也只是偶尔路过,现下并不敢过去,想......想请郎君帮忙寻一寻那串红珊瑚。” 崔凛没说话,青凝便又道:“那是位故人所赠,于我来说顶重要的东西。” 她眼巴巴的瞧着他,露出几分央求之色,像那小狸猫,伸出软软的爪子碰了碰你。 崔凛沉默了一瞬,瞧见云崖正巧从山下回来,便喊了一句:“云崖,去后院梅林寻一枚红珊瑚手串。” 云崖领命去了,很快便寻回了一串红珊瑚,他将红珊瑚递给崔凛,又恭敬退下了。 崔凛将那串红珊瑚放在小几上:“可是陆娘子的手串?” 青凝面露喜色,将那串红珊瑚戴在腕上,失而复得般的雀跃:“是了,崔郎君你瞧,我这串红珊瑚最是鲜亮。” 雪白的一截腕子,骨骼纤细,却又皮肉丰润,在浓郁珊瑚红的映衬下,益发光泽滢润。 极亲密之人的视角,崔凛移开目光,后退了一步。 青凝偷偷去窥他神色,一颗心往下沉了沉,他好像已丝毫不记得这串红珊瑚。 ...... 青凝从云深居回来的时候,便有些略略沮丧,崔念芝不记得她,也不记得这串红珊瑚了。只她很快便也想开了,多年前的一件细微之事,于他来说无足轻重,又怎会记得呢? 鹊喜迎出来,接了她手里的食盒:“娘子,明儿个咱们还作点心吗?” “不必做了,崔郎君婉拒了。”青凝进了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鹊喜撇撇嘴:“不做便不做,咱们省得轻巧,只可惜了娘子一片心。” 青凝闻言忽而咬了咬唇,略有些羞涩的凑到鹊喜耳边:“我......我今日大胆的很,把帕子落在云深居了。” 绣了海棠花的锦帕,乃小娘子的贴身之物,被青凝故意落在了云深居的榻上。 青凝想,若是崔念芝有心,会来寻她的吧。 只可惜崔念芝并没有来寻她,第二日一早,青凝便听说,云深居的那位崔郎君昨夜便下山了。 青凝听见鹊喜这话时,正在喝早茶,闻言微微愣了下,今年走的这样早吗? 那帕子他可有收起来? ...... 两人是十日后离的松山寺,回城后第一件事,还未进忠勇侯府,青凝先去了趟访市。 远远瞧见“锦隆绣坊”四个大字,青凝住了脚,她走进去,只言要买一只荷包,细细比较后,选了一只尚能入眼的,可那掌柜开口便要六百钱,又只好悻悻而归。 鹊喜有些欲言又止:“娘子,你想要荷包?可是前些日子咱们自个儿做的你不喜欢?你想要什么样的尽可告诉我,我给你做,保管比这街面上卖的还要精致些,我瞧着你方才想要的那只,还不如咱们自己绣的精巧,竟也敢要六百钱。” 鹊喜有一双巧手,在陆家待久了,一手苏绣不在青凝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