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奔了出去。 崔凛身上带了夜里的寒凉,眉宇间那丝睥睨的贵气同这幽暗的小院格格不入,廊下有小厮迎了上来,他刚放下手里的风灯,忽见青凝一身素白的中衣,直直扑进了她怀中。 崔凛顿住,眉睫轻动,低头就见青凝落了发髻,一头浓密的乌发散落在肩背上,益发显得肩背羸弱。 崔凛听见她小猫一样的声音,带着点颤音:“哥哥,我做了噩梦,很是害怕。” 那提着风灯的小厮方才只瞧见个窈窕的身影跑了出来,一闪而过看不真切,可只这一个身影,便让人忍不住定在原地,探头去看。 崔凛似是有所察觉,抬眸瞧了他一眼,高大的身影一转,将青凝完全笼在了自己身前。 探头探脑的小厮一下子顿住了,方才谢郎君这眼神,实在不像读书人所有,倒像是上位者迫人的刀锋,让人脊背发寒,他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转了身。 青凝方才害怕之下便扑进了崔凛怀中,这会子闻见他身上清冽的冷梅香,一颗心镇定下来,又忽而觉出不妥来。 她忙从崔凛怀中抬起头来,轻轻去拉他的袍袖:“哥哥,我害怕,你进来陪我一会可好?” 映儿闻声跑了过来,上来搀住青凝的手臂:“谢娘子可是做了噩梦,你瞧瞧,方才我说陪着你吧,你却偏不让,这会子倒觉出害怕来了。” 这口气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青凝从她手中抽出手臂,只是拉着崔凛的袖口不放:“我从前在家中都要哥哥哄我入睡,你算什么人,也要进我的厢房?” 映儿被她说的有些没脸,一时愣住了,青凝趁机拽着崔凛进了厢房。 关上房门,青凝忽而对崔凛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抬手指了指靠街的那扇窗棂。 果然,那敲击声又响了起来,崔凛走过去,低低问了句:“谁?” 敲击声骤然停下,青凝听见个熟悉的声音:“世子,是我,云岩。” “这院子后头有守门的巡视,不方便说话,只好借了这厢房的窗棂试探一二,好在陆娘子反应快。” 云岩与云崖是同崔凛一同南下的,只在乌程府衙前便辞去了,对外只说路上聘的车夫。 方才青凝下意识便要喊映儿,可转念一想,万一是他二人呢,她这便生生忍住了,只到底是怕的,这才有些失了分寸。 被清香扑了满怀,衣襟上还留着她浅淡的气息,崔凛转眸瞧了青凝一眼,只在昏暗的的光线中瞧见一截纤细白皙的颈,仿佛一折便段,他移开目光,声音压的极低:“可是发现了什么?” “属下同云崖天擦黑时便将这乌程府衙翻了个遍,只......”云岩顿了顿:“王禄和运回来的那万两黄金竟似蒸发了般,无处可寻,这乌程整个府衙亦是简朴至极,实在不像个贪官的住处。” 崔凛没说话,他今日一上任,王禄川已将乌程这几年的税收册子交予了他,崔凛大致翻了一遍,确实无可指摘之处,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 云岩 见崔凛再无吩咐,便在窗外比了个手势,又隐匿进了黑暗中。 这会子,青凝一转头,忽而瞧见门框上隐隐透出映儿的影子,她似乎是贴在门框上,在听这室内的动静。 青凝只好略略提高了音调:“哥哥,我睡不着,便依往常的惯例,你给我讲个故事来听吧。” 带了点慵懒的吴侬软语,在这夜色里分外撩人,崔凛转头,就见青凝径直上了榻,将床帏放了下来,遮了个严严实实,临了还不忘指了指门框上映儿的身影。 素色的床帏,女儿家影影绰绰的身影,她似乎是侧身躺着的,一截玲珑细腰不堪一握,随着床帏微微晃动。 崔凛移开眼,低低开了口:“好,你可听过谢家三郎的故事?” 青凝微微合了眼,就听他清朗的声音如玉石撞击:“这位谢三郎出自陈郡谢氏,幼年丧母,四五岁上父亲娶回来一门继室,继母带过来一位小女儿,谢三郎同这位妹妹感情极好,及至其成年,竟不愿其外嫁,因此跟家中起了冲突,父亲一气之下将其二人逐出家门......” 没头没尾的一桩轶闻,青凝没想到崔凛会讲这样的故事,只连日的疲乏袭来,让她来不及深思,很快便入了梦乡 ...... 青凝第二日醒来,早已不见了崔凛的身影,她打帘出来,就见映儿正在廊下摆早食。 瞧见她出来,映儿扁扁嘴,言语里有些揶揄的意味:“谢娘子同谢郎君兄妹感情可真是好呢。” 映儿本是在前院伺候的,自诩是这府衙里的一等大丫鬟,如今被遣来照应一个小小课税使的妹妹,她心里不大情愿,也看不上这兄妹俩的出身,言语中对青凝便没有顾忌。 “我从小儿在哥哥跟前长大的,自然更亲密些”青凝捡了块桂花糕,状似无意的问:“怎么,你们家明乐娘子同兄长感情不好?” “自然是好的......”映儿说着,忽而顿住了。 青凝疑惑的瞧她,却见映儿颇有些忌讳的住了嘴,再不肯往下说。 早食用完,映儿又将餐盘收了,往前头去送。 青凝探了探身,见她出了院门,提起裙摆便走,千辛万苦来了乌程,她还有顶要紧的事去办,吴掌柜说了,他家在乌程的蒋家桥。 青凝小时候是来过乌程的,约莫印象里听过蒋家桥,只是这蒋家桥离乌程府衙有些远,青凝聘了辆车,赶到蒋家桥时巳时已过 这一溜民宅多以商户居多,小桥流水,青瓦白墙,青凝下了车,站在桥头一时有些茫然,转头瞧见个卖饆饠的老翁,便笑吟吟道:“老丈,你可晓得这街上有处姓吴的人家?” 那老翁抬眼打量她:“姓吴的?你找姓吴的人家?” “是了,蒋家桥姓吴的人家。”青凝又笑着确认了一遍。 这会子已渐至正午,街上行人稀少,老翁将剩下的几个饆饠收了,挑起担子转身便走,走前低低冷哼了句:“这蒋家桥,再没有姓吴的人家了。” 没有姓吴的人家?青凝望着老翁离去的背影,一时愣住了,好在前头有车马驶来,走的近了,停在了一户雕花如意门前。车上下来一位妇人,二十多岁的年纪,只管拧着腰低头走路。 青凝忙上前:“劳烦娘子一声,这蒋家桥可有户姓吴的人家?” 妇人猛然抬头,蹙眉:“你找姓吴的做什么?” “我前两年在京中见过一位吴掌柜,彼时受过他的恩惠,今日到了乌程,便想来谢他一谢,也不知他是否归家。”青凝半真半假,仰着一张乖巧的笑脸道 “没有姓吴的”那位妇人不知为何,似是又惊又怒,忽而拔高了音调,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青凝被吓了一跳,有些不知道哪里招惹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