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这小成寺入了夜,怕是不那么安生。 云岩如此想着,轻轻翻了个身,忽而听见哗啦一下,似是杯盏落地之声。 云岩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站在屏风后朝室内匆匆一瞥,试探着问了一句:“世子,可有事?” 崔凛刚换了件干净的雾山直缀,正静静立在窗前,他的脚边是几片玉盏残碎, “无妨,退下吧”他朝屏风后摆摆手,听到云岩退了回去,才抬手摁了摁眉心。 这一闭眼,方才的梦境便又涌入了脑海。 梦里还是乌程那间小小的厢房,红罗帐中,女子衣衫半褪,云鬓凌乱,她躺在他的怀中,泪眼汪汪的瞧着他,是陆青凝,娇媚无双,玉软花柔。他的手落在她细腻的腰肢上,稍稍一用力,便似乎要将她揉碎了去...... 只是这一回,他再无法克制,忽而俯下身,完完全全将她占为己有。 那娇吟似乎还在耳边,崔凛摇摇头,将那荒唐的梦境压下去,抬手拿了杯凉茶。 只是这梦境一下去,陆青凝今日那张笑脸又在他脑海中开始晃。 崔凛饮了口茶,品出这笑容的不同来。 往常她在他面前,总是低眉顺眼的乖巧,从不会肆无忌惮的绽放娇媚。那些花言巧语的讨好,是希翼讨得他的一份照拂,她小心翼翼的游走在边缘地带,既希望他对她能心生好感,又希望这好感便如他对自家姐妹一般,绝不越界。 崔凛蹙眉,忽而将腰间那只香囊扯下来扔在了桌角,可下一刻,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指,又将那只香囊一点点攥在了手中。 明月般朗润皎洁的郎君,从前是不可亵渎的圣洁,此刻微微仰头,眼角沾染了世俗的欲念。 ...... 第二日,青凝起了个大早,一打开内室的门,竟瞧见怡春黑着一张脸,坐在屏风后的卧榻上。 这客舍的床榻太硬了,怡春睡不惯,夜里又风凉,连个干净的毯子都寻不到,怡春一宿没合眼,此刻已全然没了耐心:“这小成寺实在寒酸了些,陆娘子既然事了了,咱们便早些儿回去吧。” 青凝也一夜没睡好,只她心里藏着一份欢喜,听怡春如此说,便利落的应了。她将鹊喜叫起来,两人收拾完行礼,很快出了客舍。 出得小成寺的寺门,青凝四下瞥了一眼,没见着崔念芝的马车,青凝想,许是崔念芝去了西山看苗木。 她这样想着,往前走了两步,却忽而听见骏马嘶鸣,回头就见着了刻着崔家族徽的高大马车,前头驾车的正是崔凛的侍从云岩 青凝愣了一瞬,就见云岩跳下马车,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娘子上车吧,世子送你回去。” 昨儿个青凝回来的时候,怡春已经躺下了,也并未提起遇见世子之事。青凝纳罕的很,崔凛怎得来了小成寺? 她转头嘱咐鹊喜跟着怡春回去,自己便上了崔凛的马车。 侯府世子的马车,自然比叶氏派来的那辆舒服多了,里头铺了织锦软榻,一打开车帘便能闻见浅淡的冷梅香气。 青凝露出欣喜神色:“竟是这般巧,二哥哥也来了西山。” “并非凑巧。”崔凛斟了一杯顾渚紫笋,推给青凝:“西山有遗留的匪患,入了夜便不太安生,因着你在西山,我才赶了过来。” 青凝一愣,这话实在不像是崔凛能说出来的,她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 青凝忙扯出感激的笑意来:“多谢二哥哥想着我。” “我的平安符呢?”崔凛朝她伸出手。 青凝又是一愣,没料到崔凛还记得这茬。她昨日从往生殿出来,本惦记着去给崔凛请个平安符的,可见着崔念芝后,又一下子把这事给撂下了。 青凝微微窘迫:“昨日听寺众说,小成寺专渡苦厄之人,至于所求的平安符却是不甚灵验。我想着,既然不灵验,便不如不给二哥哥求了。说起平安符,还是松山寺求来的最灵验,待过几日我去一趟松山寺,专为二哥哥去求一枚平安符。” 她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崔凛的面色却冷了下来,车厢里的氛围一时有些微妙起来。 这一路,青凝都有些懊恼,那日想给崔凛求平安符是真心感激他,可昨日见着了崔念芝后,又是真的把此事给抛诸了脑后。 好在云岩驾车又快又稳,早早便进了京。 马车停在了侯府后门,青凝下车前朝崔凛道谢:“多谢谢二哥哥送我回来,我这便下车了。” 她说着便要行礼下车,却忽而听崔凛道:“外头起风了,穿上这件披风。” 他修长的指挑起件深松绿披风,递了过来,青凝愣愣的,没接:“不.....不必了,这会子就到家了,不碍事......” 可她话还未说完,崔凛忽而倾身过来,他身上冷梅香气一并袭过来,将她困在了车厢内。 崔凛抖开那披风,替青凝裹在肩上,长睫垂下来,仔细去系她身前的帛带 那一双执笔握剑的手,修长如玉,此刻在为她系披风的帛带。 青凝讶然的张了张嘴,下意识便要往后退,却发现自己靠在了车厢上,退无可退。 崔凛很快系好了帛带,退回了原来的位置,青凝压下心中那丝讶异,又对崔凛道 了声谢,方才下车。 ....... 青凝回到凝拢院时,鹊喜还未归来。 杨嬷嬷备了午食,在廊下念叨:“这回去西山一路上可安生?给夫人的夹袄烧了吗?这小成寺入了夜凉不凉,安安可有不适?......” 青凝失笑,一壁换衣裳,一壁耐心的答了。换好了衣裳,青凝坐在廊下没动筷子,要等着鹊喜回来一块用餐。 好在也未等多久,午时一过,鹊喜便提着包袱进了院门,一进门就喊:“娘子,我在园子里碰见三娘了,她要我问你一声,你替她寻的那位画师可找到了?” 青凝这才想起,她可是收了崔素问一百两银子的。这回怕是躲不过了。 青凝捡了块桂花糕,叹道:“三娘子于书画一道真是格外钻研,一个小小的画师也值得她念这般久。罢了,鹊喜,你用完了午食去回她一句,就说那画师寻到了,明日若是有心,可去清河绣坊一见。” 第二日一早,访市刚开门,青凝便进了清河绣坊。 上个月,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索要定金的主顾,现下为着能按时交付绣品,吴掌柜这几日又是忙的脚不沾地。 青凝今日同吴掌柜一道理了理积压的订单,她正同吴掌柜说话,忽见王怀莽莽撞撞的跑进来:“东家,掌柜的,外头来了个小娘子,瞧着金贵的很,说是要找一位画师?可咱们铺子里哪儿请过画师呀?” 青凝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怀口中的金贵小娘子必然是崔素问了。 她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