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隔着屏风道:“三姐姐进来吧,我如今腿脚不方便,恕我不能相迎。” “谁是你三姐姐”崔素走进内室,轻轻笑了声,她嘴角的弧度刚刚好,是大家闺秀最端庄的仪态:“前些时日还喊我一声素问表姐,今日便是你的三姐姐了?” 青凝靠在迎枕上,微微有些羞赧:“今日你能来看我,便值得我喊一声三姐姐了。” 崔素问又笑,她将那小瓷瓶放在小几上:“三姐姐便三姐姐吧,你脚上的伤可还好?我那儿有一些去腐生肌的膏药,原先儿是宫里的太医给配的,今日给你带过来一些,你试试。” 青凝将那小瓷瓶拿在手里,微微偏头,对着崔素问狡黠的笑:“不枉我喊一声三姐姐。” 崔素捏着帕子轻轻拍了青凝一下,坐在了她的榻边:“没想到那个李远如此胆大,竟敢在我们崔府公然行凶。” 青凝一愣,那日她离了锦翠亭,回来又生了两日的病,倒不晓得后续之事了,此刻便好奇的望向崔素问。 崔素问顿了顿:“他那日泼了你一身热茶,世子发了好大的火,直接将一壶滚烫的茶水淋了他满头满脸。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世子哥哥,往常他......他最是沉稳。” “这事闹到了老夫人跟前,连带着四夫人也受了责备。想来这李远,是再不能登我们侯府的门了。” 青凝点点头,没说话。 崔素问瞧她面色不太好,又听说她发了两日的高烧,不由问:“你那日可是吓着了?我那儿还有几副安神的汤药,最是镇静凝神,明儿我差人给你送些来。” 青凝心里生出丝丝暖意来:“那日是受了些惊吓,如今都好了,三姐姐不必挂心。听说你如今在备嫁妆,我便替三姐姐添一对鸳鸯戏水的荷包吧。” 崔素问婚期定在明年春日,一入了秋,崔府便开始为她备起嫁妆来。 提起嫁妆,崔素问面上没有丝毫新嫁娘的喜悦,只是平静道:“好,多谢你。” 青凝瞧她神情木木的,不由问了句:“三姐姐,你......你真的想好了?” 崔素问一愣,转眸去看外头的天光:“于我们二房来说,这是一桩上好的婚事,于侯府来说,亦是门当户对,这是我身为侯府嫡长女的宿命。” 宿命?青凝顺着崔素问的目光,望了一眼窗外四四方方的天,自古女子便要屈服于这宿命吗? 两人正说话,忽听鹊喜在外头喊了句:“娘子,世子遣了人过来。” 来的是崔凛院子里的云泠,一身素锦衣裙,瞧着便不像普通的丫鬟,通身的气度倒像宫里头的女官。 她双手端了个黑漆雕花托盘,上面一只 汝窑青瓷的碗碟,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汤药,还冒着丝丝热气。 云泠站在厅中:“世子让我来问问,娘子今日可大好了?若是还发烧,午后让御医来给你瞧瞧。” 青凝一惊,生怕身旁的崔素问瞧出些什么来,忙道:“不劳世子挂心,早便不碍事了,哪里用得着御医。” 云泠却依旧站着没动,又道:“世子让我端了一碗安神的汤药来,这是长公主常年用的方子,娘子且试试。” 鹊喜闻言,忙要上前接了她手中的黑漆托盘,云泠却避开了鹊喜,径直进了内室。 青凝瞧见云泠淡漠的脸,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摆手:“我......我已大好了,不用再喝安神的汤药。” 云泠恍若未闻,只是站在榻前不动:“这汤药里加了补益气血的老山参,世子嘱咐我要看着娘子喝下去。” 青凝僵持了一瞬,最终接过那碗安神汤,仰头喝了下去。 云泠瞧着她喝完:“世子还让我给陆娘子带句话,陆娘子不必惊慌,便如那攀缘而上的凌霄花,只要柔顺乖巧,便能有另一番光景。” 青凝慕然睁圆了眼,慌慌张张的瞥了一眼崔素问。 崔素问闻言也微微蹙了蹙眉,可忠勇侯府世子崔凛实在是清正端方、朗润如玉,让人无法怀疑他的品行。崔素问只当是李远之事让青凝受了惊吓,世子出于君子风度,过来安抚几句。 她替青凝接过手中的药碗:“世子哥哥最是襟怀坦白。” 那厢云泠话已带到,便施施然行了个礼,默默退下了。 青凝面色有些发白,扯了扯嘴角:“世子这安神的汤药确实有用,喝完了便有些犯困。” 崔素问便识趣的起了身:“你且再睡一会,我先走了。” 待崔素问一走,青凝瞧着那小几上已喝空的药碗,愣愣出了会子神。 她想,不能再如此下去了,她等不到年底了,她要早些儿离了崔家。 ...... 养了十几日,青凝脚背上褪了一层皮,终于生出软嫩的肌肤来。 刚能下床,青凝便让鹊喜去拿件披风来。 鹊喜以为她这是要去绣坊,没成想青凝道:“随我去趟藏书阁。” 今日崔凛休沐,早早便让云岩将公文搬到了藏书阁上的积微斋。 积微斋里燃着清淡的冷香,从阑槛钩窗看出去,正对着一片盛开的绣球花。崔凛正背手立在窗前,听云崖禀告盐政内务 云岩走进来:“世子,陆娘子来了。” 崔凛顿了顿,挥手让云崖退下了。 青凝走进积微斋的时候,抱了一副画卷,有些局促的站在门边:“二哥哥,我画了一幅水墨画,本想在上头署上名姓,提起笔才发现,我的字迹实在......实在不堪入目了些,生怕毁了这画作。” “常听人说二哥哥的字点画精妙、结体潇洒又兼之笔力遒劲,在京中也是墨宝难求,我今日过来,是想......是想央你替我署个名。” 她今日着了一身绡红衣裙,比往常的衣料都要柔软轻艳。 崔凛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忽而道:“过来” 青凝走过去,将画卷铺在书岸上,是她近来一直在画的一幅水墨山水图。 崔凛扫了一眼,问:“署什么名?” “飘渺翁”青凝声音小小的,见崔凛似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飘渺翁” 飘渺翁?崔凛嘴角翘了翘,鲜见有小娘子取这样的别号。 他将砚台上搁置的一支中书君递给青凝,而后倾身过来,握住了她持笔的手。 青凝身形僵了僵,可很快,便放软了身姿,她闻见他身上清淡的冷梅香气,默默垂下了眼睫。 崔凛看着她娇嫩的侧脸,忽而问了句:“这回不怕了?” 浓密的眼睫颤动几下:“怕也是怕的,只是今日素问表姐同我说,各人有各人的宿命,大抵,二哥哥也是我的宿命。” 崔凛一顿,没作声,只是握着她的手,在那一卷水墨画上署了“飘渺翁”三个字,行云流水,力透纸背。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