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才想起来似的,对秦兴说了句“谢谢” 秦兴感觉尴尬“用不着谢,之前揍了你,虽然...” “是我活该。” “对...对,确实是你活该,但多少让你吃了点苦头,这。。” “道歉就会被原谅吗。” 林预的目光是一种没有情绪的冷清,平淡得如同白开水,即使不带攻击性,那也肯定不讨人喜欢,秦兴耸肩“不一定。但是道歉是我的事,原谅是你的事,我只需要做完我的事。” “哦。” “我还是挺讨厌你的,但希望你把病治好吧..”秦兴挠挠头“你病好了,我就不用愧疚了。” 说完秦兴叹了口气,开门溜走了,他跟林预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多呆几秒都不自在,相信林预跟他也是差不多的,何况对着林预这么一个人,他实在是生不出同情心。 秦兴走后,林预手中只剩了个空杯子。 他其实还想再喝点水的,但是没有人让他再多劳烦一次了,这些天他总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或许是环境太安静,当然也有可能是时间太空旷。 江惟英已经走了。 醒来的时候,冯泉来过一趟,给他留了个纸箱,说是江惟英转交的,后来冯泉又说,他要飞过去送江惟英一趟,这几天让他照顾好自己。 这短短几句话,林预半天都没听明白,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只要是个人在说话,大半时间要么他听不明白,要么就是他要用大半时间才能理得清。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是江惟英的工作手机,一些执照,一些证件,章,各类使用说明书以及各种卡等等琐碎但对于生存很重要的东西。 说实话很像遗物。 林预一件件拿出来看完后后知后觉,这确实是江惟英说的,跟他分开了的意思。 林预当下没有情绪,拿着江惟英的手机翻看着就慢慢睡着了,夜半睡醒后忽然惊觉床铺的陌生,空气的冷清,还有身旁无一人的安静,这个时候他忽然就有一些难过。 他觉得江惟英应该在的。 可他不在了。 彻底清醒的时候,手臂上的牙印几乎就要消失了,只剩下很淡的两排。 林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一开始只是想靠近一点,最后却咬了自己一口,怕对不齐那印记,他咬了好几次才对了个七七八八,又很担心那牙印还是会消失,下了重口,血珠一颗颗地往外冒,林预都不觉得疼,是江惟英怕他疼,要他放手都没用力道,但凡他愿意用上秦兴一半的水准,就能走得更快一点。 一个人要离开你,你是能感觉到的,迟钝如林预,也一样。 江惟英轻悄悄地填满了他所有的生活,从很久很久很久之前,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他想这一点应该是不会被改变了,他是一座圆心,很多人需要环绕着他飞行,他给每个人设定了很固定的距离,有些人会被允许靠得很久,有些人则是在靠得很近后,又被筛出了局,隔去更远。林预曾觉得自己是不同的,他被允许靠得很近,非常近。 但现在才发现这种所谓的近,是靠时间推算的,不大准。因为他现在跟别人一样了,甚至被放逐得更远了,远到这一切,都像是无法再做的梦。 59-2 不等出院通知,林预某一天自己把针头拔了,病服叠好放在沙发一角,换上已经被洗干净的衣服,连同江惟英的纸箱子一起端出了医院。 很多人给他打电话,给江惟英的手机打电话,往常的林预在这种时候会把手机泡到水池里,因为不接听电话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但手机进水了,手机坏掉了,却是一种原因。 可那是江惟英的手机,他不怎么舍得。 他接听了电话,他说出院了,回家了,已经不是林医生了。 李修听完说“好的,林院长。” 他把电话挂了后,整个世界就安静了。 对着镜子里这张脸,他笑了。 哪门子的院长,狗屁院长。 林预从来都知道自己是当不好一个医生的,就像李修说的,他既没有很强的责任心,也没有什么医德。他没有任何的喜欢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别的选项,更别说有什么兴趣和志向。 江伯年规定他在哪条路上走,他就只能往前,麻木机械。 他没有自我,只有目的。 他要林希活下去,为了那个每年奔赴来看他一次,却因他而死去的林家文,为了他的孩子,能继续活下去。 他不想林家文死掉,但林家文就是死了。 没有人知道林家文的存在,更没人能理解他的重要,他是孤独院子里唯一的一点颜色,每年生日的时候会才会出现,从他离开的那刻起,下一次见面就是林预下一年所有的期望,他说是他的亲人,是挂念他的人,是可以亲近的人,是哥哥啊,对于那时候的林预来说,还有什么会比出现这样一个无条件的人,更为诱惑。 毕竟...他只是个试管里独自诞生的怪物,有人愿意来认领他,那是多么不孤独的事。 可是他死掉了,林预孤独了很久。 直到江惟英的出现,曾经触不到碰不到的遗憾,好像都可以实现了,这也是哥哥,不可以认领,也不可以说出来的哥哥。 江惟英会给他很好的东西,用的,吃的,住的,就像林家文一样,哪怕他总是冷漠,说话也不好听,可是他的关心却是那么真实,那些都是林家文会给,但是隔了一堵墙他接收不到的。 他想,江惟英是另一个林家文,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是哥哥,是可以无条件亲近,无论如何也割不断联系的人。 在还分不清什么是伦理和道德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所有事做过了,该做的,不该做的。 江伯年说,他不怪他。 江伯年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安慰他“不怪你,你什么都不懂。” 也同样温柔地告诉他“但是你不可以,你不配。” “你只是一个试管里的试验品,你有你要做的事,不然你不会存在在这里,这些年,我放你出来也只是让你看看这个社会,想明白这件事而已。” 林预渐渐也就明白了,十万块钱,是他能来到这个世界的票价,这实在是个太过庞大的数字,纵使他这辈子都在为这十万块还债,依旧还没有还清。 而且感情这个东西太复杂,有些人生来就有,就算没有,别人都会给,可他生在试管里,长在空心的混凝土里,给过的人,除了死掉的林家文,只有离开他的江惟英。 他们给过的感情,都深深地在林预心里扎过根,开过花,可林预觉得自己养不活它们,又或许他本来就不配拥有他们,认清了这一点,他对这个世上的生存法则就很屈服了,那些不能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