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中若即若离。 她神色高深转向身旁的沈澈安,“神女犹在云台,襄王倒先怯了?这般温吞性子,当心叫人捷足先登。” 你可是《寻魔记》的男主,怎么能让季无月那小子趁虚而入。 沈澈安愕然一瞬,浅笑道:“神女尚未生出情窍。” 也是,傅窈深以为然。 楚云渺性子冷清,对男女之情迟钝些也正常,又是从小跟师父苦修,开窍自是要慢一些。 傅窈恶劣地想,到时候她认清自己心之所爱,还轮得着季无月登堂入室吗。 她盼着季无月吃瘪,谁叫这人总以威胁她为乐。 二人前头,两道身影已至巷子尽头。 楚云渺看向左右,两侧皆为低矮民居,再往前,就已出了甜水巷。 哪里有什么成衣店的影子。 那日通过其进入妖市的青水阁竟然凭空蒸发。但青水阁既为妖法所变,应是某种特定条件下才能显露。 抬头见跟在身后的两人已至,季无月弯起眼眸,对着白裙少女招了招手。 “过来。”他道。 当日便是傅窈率先发现的青水阁,他估摸着当日的位置,将傅窈唤至身前。 “做什么,进去啊。”青水阁不就在眼前吗。 傅窈一上前,周遭空间便颤动不止,竟拔地而起一座精巧建筑,正是那日的青水阁。 三人吃惊,为何唯有傅窈能让其现身。 青水阁开,阁内走出一青衣老者。 众 人投去视线的同时,老者也在打量他们。 傅窈和季无月他早见过,剩下的两人一个有仙人气息,另一个又是捉妖师。上次放一个捉妖师进来已是违例,这会一下来个三个不好对付的。 龟老支着根木杖,满脸诚惶诚恐。 “店家,我们之中,为何只她能看见你的店。”少年眉眼冷俏,却噙着笑。 “老朽的店对旁人杜门自守,族类出入自是畅通无阻。” 族类? 季无月侧目去看少女发髻下的铜板,她的魇息易使妖类失控,为确保妖市之行万无一失,来之前他已为其重新注入阳泉之气,哪怕敏锐如仙家都觉察不出半点魇息,这只小妖是如何认定傅窈为“族类”的。 原来上次店家是把她当作同类才让他们进去的,傅窈绕着发丝的指尖微顿。 老者佝偻着背,蔼然问道:“几位光临小店是为置衣,还是有旁的要事?” “店家既开的是成衣铺,客人自是为置办衣物而来。” “今日成衣售罄,诸位请回。” 上次来时尚琳琅满目,怎会短短三日就售空了。季无月接着又道:“若我们是为借道而来呢。” 老者叹息摇头,“小店也已打烊了,你们改日再来吧。” “何时打的烊?” “即刻。” 两人你来我往,季无月磨挲铃铛的手指几番游移,复又顿住。 傅窈拧紧了眉。 这是什么道理?这老头不让进就直说不让进,偏又扯这么多,绕来绕去还是不让进。 “既然店家认定我为族类,为何还要阻拦族类的朋友呢。上次的妖市我们也进了,可曾伤过一个妖怪?”少女刻意将“族类”二字咬得极重。 “这……” 龟妖顿住,总不能直言,是有人命他尽力拦住这行人吧。 季无月顺势言明几人同仙人摇光君关系匪浅,楚云渺更是摇光亲传弟子,依摇光君和毛县令的情分,连妖市都去不了吗。 他料得毛聪在这些妖中应是有几分为威望。 果不其然,老者呵呵一笑顺着台阶下:“如此,老朽便破例一次让诸位进去,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二人的防身法器要留下。”老者目光倏地锐利,抬起拐杖扫过季无月和沈澈安。 至于为何只防两个男人,傅窈对他们并无威胁,楚云渺却并非弱女子。是因为楚云渺是摇光的弟子,所以卖她一个面子的? 可摇光只和毛聪相熟,这老头肯因为摇光这层关系放行已是为难,为何还要再给她特权。 傅窈很是不解,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季无月只犹豫了一瞬,便利落卸去了捉妖铃,随身的佩剑也被他一并拆除。不过扔了些辅佐的外物,没有这些他又不是除不了妖了。 沈澈安本不想遂老者的意,可见季无月利索除了法器,当即不愿输了他去。 …… 妖市入口在空中扭曲成漩涡,傅窈踏进结界,进入的却不是妖市,而是身处一处民居檐下。 “滴答——” “滴答——” 青瓦片延伸出房檐,雨珠顺着瓦渠流下,逐渐连成一串雨帘。 檐下的空间太过窄小,少女蹦跳着躲避雨珠,却惊奇地发现雨滴竟径直穿过她的身体,啪嗒打在了地上。 她应是进入了一片幻境。 她看向四周,两排破败的民居围起一条逼仄的小巷子,巷子的路面坑坑洼洼,满是泥泞。 方才四人分明是一起进的青水阁,这会却只傅窈一人孤零零出现在这。 现下是清晨,鸡鸣声阵阵,夹杂着百姓忙活生计的细碎动静。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由远及近。 细听之下,便能在这些动静中听到几声猫儿叫。 那声音微弱得很,在雨声中几不可闻。 近了,傅窈才发现那几只野狗正在撕咬两只猫。 大一些的成年橘猫已没了生息,唯余一毛发浅黄色的小奶猫。 她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妖市,而是大橘口中的野草巷。 眼前的小奶猫,恐怕就是毛聪小时候。 它细小的绒毛杂乱极了,正卧在瑟瑟发抖,呜咽呜咽地小声嘤咛着。 只需一口,幼小的生命便能顷刻被咬断脖子。 但还未等野狗们下口,巷子中另一户人家便开门将几只恶犬赶走。小奶猫嘤咛一声感激看向来人,来人只瞥了地上奶猫一眼便转身走了。 无妨,他已很感激了。 它探了探脑袋,意识到此地没有食物的踪迹,这才慢半拍地一瘸一拐挪动到其他地方。 它的腿受了伤,应是被撕咬所致,走地极慢,杂乱的毛发被鲜血濡湿,又逐渐干涸了。 傅窈想上前帮它查看伤势,又突然想到这是在幻境,自己触碰不了任何东西。 雨势渐大。 一侧院落里的杏花遭不住雨水冲刷,残花落了一地。 幼崽拖着断腿爬向巷尾。 傅窈追着血迹穿过斑驳土墙,正见粗布襦裙的女孩将猫儿裹进怀里。女孩腕间红绳系着的黑玉坠,在雨中泛着诡谲幽光。 这便是秋筝,傅窈认出她。 她目睹着秋筝喂奶猫吃食,扯粗布为其包扎伤口,女孩抱着奶猫喃喃:“就叫你毛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