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行舟向前走几步,骨骼关节处也随之发出咔擦声响,他明白这具身体已不可用了,语气仍不急的样子,“可叹,这场血鸳鸯没能完整上演。” “你何时成了傀儡师,还是说,一直都是?”季无月眼眸微眯,“江罗现在是生是死?她是你的未婚妻,何至于下次毒手。” 二人相对而立,分明是相差无几的捉妖人装束,却又差了很多。 “猜得不错,从一开始和你认识的都是我这具傀儡而已,至于江罗,你想知道她如何,去二楼一寻便知。”孔行舟突然顿住,“要是他没把她带走的话。” 话毕,孔行舟眼睑突然裂开,面皮脱落,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团,紧接着埋在骨骼处的千机线开始绞碎四肢,他是在自毁。 孔行舟不甘心道:“今日是我棋差一招,可惜不能如季兄所愿了,要想救那些活傀的命,非得杀了那东西不可。” “要救他们,就得毁了银蚕。可是蒲先生不是要我们拿千机线换阴泉吗……”傅窈看向四周失了神智的活傀,这里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足足八十一条人命。 “你是选择私情,还是那些活傀的命?”他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季无月屡次三番搅了他即将完成的人傀,又将他倾注多年心血的极乐坊毁之一旦,他怎能不记恨。 少年冷笑,未见犹豫地拔剑。 剑鸣如鹤唳,一把劈断银蚕将其牢牢钉在地上,接着青光向孔行舟的傀儡身挥去,他本就在自毁,于是在剑光与千机线的一并绞杀下,躯壳在青光中一瞬炸成齑粉。 活傀们接连软倒在地,青白面色渐趋红润。 “你……”见季无月这般果决选择舍弃阴泉,傅窈顿时有些触动,又浮上些许歉疚,为自己此前因素椿一事对他的曲解。 “孰轻孰重我自分得清。”季无月佯装不悦,“怎么,在你心里我就是那般为了一己私利滥杀无辜的人?” 第69章 傍晚的夜城街头,素幡如雪。 江府送葬的队列在漫天纸钱中缓缓移动。 傅窈支着手坐在客栈窗边,视线虚望向窗外,思绪万千。 那日虽毁了孔行舟的傀儡身,但他的真身——极乐坊坊主却趁机逃之夭夭,只留下一屋子早断了魂的女伶傀儡。 其中就有被挖了心抽干了血的江罗。 “但愿江小姐下辈子顺遂一世。” 傅窈心中感触,遇到孔行舟这等心理扭曲的人,实在是江小姐遇人不淑,哪怕是不受岳丈待见,江老爷也允了二人婚约,孔行舟却仅仅因着另有旁人爱慕她,就对未婚妻下此毒手。 不仅手刃江罗,他还扭曲到要看她和季无月相残。在撺掇季无月戕害她不成后,又控制她对季无月下杀手。 好在有了上次被控制的前车之鉴,一察觉出不对劲,傅窈就命系统出手强行切断控神术,这才有惊无险夺回了银蚕。 若非如此,怕是自己也成了那些傀儡中的一具。 只是…… 少女视线回到眼前。那只吐千机线的银蚕被毁了,只怕蒲先生不愿再给出阴泉。 不知为何,她心底竟有一丝隐秘的庆幸感。 只要找不回阴泉,她就不必按照剧情任务去窃取阴泉,也不会和季无月走到最后那一步。 她好像,对季无月生出了别样的感觉。 从最初的穿书者到彻底融入此世,很多时刻,她都忘了自己的任务,喜怒哀乐都在此世体验,更是不知不觉被另一个人牵动起莫名的情愫。 …… “上次答应你陪你演一出戏,这回若还有我帮得上的地方,季公子尽管说就是。” 傅窈思绪被打断,屋外传来阿翘的声音,她只听得零星几个字眼。 接着她又听到季无月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刻意压低了。如此一来,傅窈就 更听不清了。 “你们女儿家,最喜好什么。” 客栈长廊里,季无月思忖开口,一副讨教的模样。 “这个嘛,也不能一概而论。”阿翘思索片刻,得出个结论,“但女儿家应当没有人拒绝时兴的衣裳首饰,最后,还是要看她的喜好。” 接着又神秘问,“怎么样,季公子可知晓她的心思了?” 那日眼前的捉妖师声称能帮自己找回闻溪,又不要报酬,唯一的请求是,要她同他假意亲近演一出戏,又不能分寸太过,只为试探一人的心意。 实则那日她并未行过多之举,但仍敏锐捕捉到白裙少女微妙的酸意。 所以依她所见,这两人未必没戏。 但季无月并未觉察,只是摇了摇头。 所以他想问个清楚明白。 * 翡翠斋,夜城最大的首饰铺子。W?a?n?g?阯?F?a?B?u?页?í?????????n?Ⅱ?????????????ò?? 铺子里有一方柜台,其上陈着许多珠宝首饰,与柜台相对的是一方木架,夹子上同样玲琅满目。 金簪、步摇、耳坠看得人眼花缭乱。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原想去找楚师姐和沈澈安学符呢。” 傅窈古怪看向少年,适才他突然敲她房门,非说要带她出去走一走,莫名其妙带她来逛首饰铺子,定然有蹊跷。 “正得闲,身为兄长理应爱护妹妹,带自家妹妹来挑些首饰有何不妥。”季无月答,听到沈澈安的名字,又反问,“符箓何时不能学?” 听起来无可指摘,但傅窈却突然记起那日他当着阿翘的面讥嘲她的话,平静道:“我笨,学东西慢,自然要多下功夫。” 季无月顿住,想起是自己前几日才造的口业,缄默片刻定定开口,“不笨。” 接着又补了句,“阿窈聪慧。” 他找回话题,试探问她,“这些首饰你不喜欢吗?可有合心意的?” “喜欢啊。” 傅窈漫不经心打量了一圈,一眼就相中了那对青玉珠花,玉色如春水初融,玉片极薄,在日光下透着水润青光。 “就要这对珠花好了。”她对掌柜道。 反正是季无月掏银子。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翡翠珠花可是这个月新到的尖货。” 掌柜乐呵呵呈上。 “倒是衬你。”季无月望着少女耳后碎发被镀上淡金,喉结微动,“掌柜,包起来。” 付完钱,季无月又带着她去了一成衣店。 “你今日是怎么了,这么有闲心。” 忍了一路,她还是开口。 少年蹙了蹙眉,又试探问,“你不喜欢?” “……倒也不是不喜欢。” 她换了身妃色裙,深浅不一的水粉缎子自腰封往下洇染,好似荷瓣尖上那抹将褪未褪的胭脂色,将少女面颊也映衬出几分粉意来。 玉珠花簪在两侧发髻,更显气色透润。 少女立在那,嘴角挂着浅笑,像初春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