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的一位老人的照片。 记忆里的时间慢如永恒,仿佛凝滞在葱茏的草木之间,到了某个节点便回溯,将一切重新进行放映。 可现实中的时间却在越过那个节点后越跑越快,飞速向前驶去,催促所有人朝着不明了的未来疾驰。 真要说起来,九十几岁已经足够长寿。 但夏理却泛起一股说不上的情绪。心沉沉地坠下去,寻不到源头地收紧。 他想起太爷爷。莫名觉得,老人一旦走了,唐颂也就未必还会是如今的唐颂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不安,下一条新闻便播报起了对税务的及实际控股的调查。 拉美裔的主持人惯用调侃的语气,说得云淡风轻,将夏理的担心衬得极为多余。 他不自觉地拿起了手机。 原本推说感恩节有事,不能去找纪星唯玩,这会儿倒又莫名其妙问对方要不要和唐颂一起来迈阿密度假。 【纪星唯】:你不知道他前两天回国了吗? 【纪星唯】:要不你来纽约陪我玩吧,明天还有花车巡游。 她不久接上一张照片,应当是刚拍的,正在洛克菲勒广场尚未揭幕的圣诞树下。 纽约的秋天不像佛罗里达,距圣诞还有整整一个月,整座城市便已然换上了绚烂的装饰。 天空灰蒙蒙,从色调里直白地透出临近冬日的萧肃,就连下在夏理窗外的雨都被衬得不再那样凄冷。 “来纽约嘛,我带你玩。迈阿密多无聊啊,一年四季都那么热。” 纪星唯发来一个仅有几秒的视频,还是和在瑞士时相近的语气,撒着娇似的傲慢,仿佛对除自身以外的事漠不关心。 夏理不好直接问,兜了半天圈子依旧没能打听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只得又一次尴尬地拒绝,借口说圣诞节再去。 他回完就切出去搜国内的新闻。 不过一年时间,一宗大案牵扯出的风波便影响到了江城。 看似毫无交集的各家拔出萝卜带出泥,纷纷牵涉其中。 纪家侥幸躲过,唐家却在一星期前忽而被提了出来,接连爆出丑闻。 而一周之前,恰好就是唐老先生急病入院的日子。 生意场上都势利,原本就是卖老人一个面子,这下病倒了,有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当然也有为了自保再踩上两脚的。 唐家往年做过不少慈善,去贫困村修路,捐学校,资助困难学生或是病患。 这会儿的舆论却一边倒。说不过是心虚,假惺惺做做样子。 夏理想要辩驳又找不到合适的身份,一双手又僵又麻,冷极了似的握着手机直发颤。 他忽而记起小时候太爷爷给自己讲过的故事。 更早些年粮食还不像现在这样富余,收成全看运气。 某年江城缺粮,甚至周边城市也歉收。他和唐颂的曾祖父一起去邻省借,谁知那边高价卖都不肯,生怕来年自己也陷入困境。 两人只好又坐了几夜火车往另一处赶,筹划着若是仍旧不肯该怎么办,拿什么换才更显诚意。 唐颂的曾祖父几天没睡,熬得头发白了大半。好在最后终于是带回了粮食,甚至对方还分文未取,只说是借。 往后再过许多年,江城日益富裕,唐家却始终没有忘了帮扶当年借过粮的地方。 医院、学校、图书馆,只要是能为当地人谋条好出路方式,唐家全都无条件地答应。就连旗下企业招人也优先考虑,数十年如一日。 ? 如?您?访?问?的?w?a?n?g?阯?F?a?布?y?e?不?是?ǐ????ǔ?????n?2?〇???????.?c?????则?为????寨?佔?点 太爷爷拿这件事做例子,教夏理知恩图报。 可现在夏理却发现,墙倒众人推。 真到了这种时候,根本没人会记得先前的好,只会说这些都是理所应当。 他气不过回了一句,很快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对方反问他:你为什么会和资本家共情?你也是吗?还是你是资本家的狗? ——夏理是什么? ——夏理什么都不是。 他自我矛盾的源头就在于此。 一面摆不正立场,看不清身份,一面又只能在徐知竞的掌心打转。 夏理作为一个玩物替资本家说话,荒唐到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失魂落魄地盯着这简单的一行字出神,慢慢将脸埋下去,抵在冰凉的桌面上,听心跳一声重过一声。 徐知竞的卡就放在面前,只要他抬头就能看清自己有多值钱。 可夏理不敢。 他叹出一口气,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 然而那行文字脱离了媒介依然亮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问他为什么直至今日还是心有不甘,还以为留在徐知竞身边就能够回到数年以前。 夏理的妄念贫弱而虚无,是最庸俗的,人人都向往的金钱与地位。 —— —— 江城的深秋通常在小雨与阴天之间徘徊。 湖区的梧桐叶几乎落尽了,余下寥寥几片攥在枝上,被风吹得直晃,大抵下一秒就会旋落。 大院在数年前改建成了酒店,徐知竞一家如今并不住这附近,倒是宴请会客常在这一带,免不了还是会从原本的院门外经过。 新建的酒店实际上根本没有留下多少过往的痕迹。 或许是向来的习惯,徐知竞还是不自觉地想到夏理。 他记起有一年秋天两人一起沿着湖岸走回家,风把地上的梧桐叶卷起来,骤然扬至半空,铺天盖地撞入怀中。 夏理先是惊呼,跟着就牵住了他的手。 枯叶簌簌从两人之间穿过,其中一片卡在了交握的手掌间,在风停后被夏理拿起来,捏着叶柄举到他眼前转了半圈。 “夏理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徐知竞的母亲忽而问道。 “学校里有点事。” 徐知竞替夏理找了个托词。 徐母明知他在说谎却没有戳穿,只是将儿子的手拢进掌心,轻叹道:“小时候那么黏人,长大了反而疏远了。” 事实上,徐家夫妇一向对夏理颇为纵容。 年少的徐知竞被规训着过分漠然,夏理却正相反,总爱无意识地对周围的人表现出亲昵。 这让徐母非但不觉得夏理的存在多余,甚至还将徐知竞接受不下的母爱匀给了夏理,为自己制造一点从徐知竞身上难以汲取的情感。 “你回去跟他说妈妈想他了,叫他下次一起回来看看。” “嗯。” 徐知竞给不出肯定,含糊敷衍过去。 沿路的梧桐在转过一个拐角之后换成烧红的槭树。 记忆再度倒回,十五岁的夏理在放学路上往前跳了一步,挡在徐知竞身前,舒展开眉眼,为一阵无端的风轻笑。 “徐知竞,夏天真的结束了。” 那阵风卷来下一条街上的落叶,拂起夏理的额前的发丝,让漫天枫红衬出一个鲜活而清绝的少年。 徐知竞进退失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