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与失眠让他很难区分自己心动与否。 心率的失调也许是悸动,又或许是熬夜产生的基本反馈。 夏理现在就在为徐知竞心悸,可能是因为朝阳映得那双眼睛琥珀似的透明纯粹,也可能是担心对方为自己的回答感到不满。 可实际上徐知竞什么都没有说。 他始终望着挡风玻璃外的公路,仅仅在转弯的瞬间,阳光倾斜变换的过程中不易觉察地眯了眯眼。 夏理对徐知竞的敏感从十八岁的生日夜逐渐叠加。 到了现在,即便对方表现得再体贴,他也惶惶不敢确信。 夏理总担心徐知竞突然起了玩心,把目下无尘的冷漠粉饰成浪漫纯真。 “有没有想吃的,我接你的时候带去。” 夏理在学院外下车,徐知竞降下车窗与他道别。 学校附近新开一家奶茶店,夏理想了一会儿,说要奶茶,和多加巧克力酱与草莓的可丽饼。 —— 离开学校有些晚。 夏理在课后和其他组员核对实验数据,一起把报告改了一遍,这才想起徐知竞说过要来接他。 Eric在电梯里接了个电话,欲言又止地瞥了眼夏理,出门见徐知竞就等在楼下,上前打了声招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有点冷了,等会儿过去再买吧。” 徐知竞先递奶茶给夏理,凉丝丝在杯壁上挂了一层水汽。 夏理接过去,又伸手拿可丽饼。 大抵确实隔了太久,纸袋已经不再热了。 他吃了一口,奶油从饼皮边缘挤出来,掉到手背上,贴着被奶茶杯沾湿的指缝缓慢地往下淌。 徐知竞无奈从夏理包里翻了纸巾出来,耐心地替他擦拭,动作轻柔妥帖,任谁评价都会是再合适不过的恋人。 “给我,你先吃吧。” 徐知竞把夏理的手擦干净,从对方手里将奶茶接了回去。 他没有往停车场走,而是带着夏理朝草坪的另一头去,直到一株老树旁才停下。 青绿树影间有一小片砖石铺成的空地,立了盏路灯,不远便是通往连廊的台阶。 偶尔会有学生把自行车停在这里,更多时候就只是空着,等夜晚到来,路灯幽幽在灰白的石砖上铺起一圈昏黄的光。 这里今天停了辆黑色的自行车,不是常见的山地车,看起来极为普通,后轮上方甚至还有一小块置物架。 徐知竞走过去,理所当然把奶茶放进了前面空着的筐里,蹲下身打开车锁,将它一并塞了进去。 “走吧,我带你。” “怎么突然换自行车了。” 夏理以为徐知竞一时兴起,扶着车座犹豫要不要坐下。 后者挑了下眉梢,“不是嫌开车吵吗?” 徐知竞的体贴突如其来,夏理措不及防。 他怔怔地愣过几秒,意识到徐知竞是真的打算骑自行车带他,赶忙曲着腿坐上有些硌人的后座,抓着对方的衣摆小声说:“好了。” 夏理不矮,甚至比同龄人高出不少。 多数人见他第一眼,都会觉得夏理生得高挑漂亮。 他只有在徐知竞的衬托下才显得单薄,优柔温吞地任对方摆弄,不太习惯展现自我。 这辆车的后座低,夏理曲着膝盖,还是要把小腿伸出去,一下一下点着高低不一的路面。 佛罗里达深秋的风里没了热意,气温不算太低,正是一年之中最怡人的时刻。 偶尔有树叶落下,携着好轻好浅淡的草木气,不像早晨在车里那样铺天盖带来轰鸣,是很温柔惬意的氛围。 夏理发觉,比起徐知竞那些昂贵的藏车,他似乎更享受此刻悠悠行进的体验。 风与木近在咫尺,呼吸都被包裹得轻松顺畅。 他们一直向海边行进,路过那辆卖可丽饼的餐车,互相替对方买一份自己喜欢的口味。 徐知竞给夏理添了太多奶油和巧克力,热融融地沿着纸包直往下淌。 夏理知道对方不介意,脏着手去拽徐知竞的衬衣。 沾了巧克力酱的食指贴上干净的浅蓝色,印出一小片没有规则的图案。 他盯着轻拂的衣摆看了会儿,戳戳徐知竞的肩膀,“我在你衣服上画了只小狗。” “那再画一只小猫吧。” 海滨的公路上不时有车经过,把徐知竞的话音盖得忽高忽低。 夏理模糊听见了,扯着小狗边上的一角,又沾着饼皮上的巧克力酱点了几下,画出一只根本不像小猫的小猫。 “好了,但是看不出来。” 徐知竞似乎笑了,但夏理不太确定。 他看见对方短暂地朝后座偏了下脑袋,乌黑的短发散乱扬起来,露出平展的额头,清爽且英气,好像曾经走在湖区的小径上。 夏理为这突然的联想一阵诧异。 徐知竞仿佛在这一须臾倏地走出了关于北山街的记忆。 相似却无法再彻底重合,变成崭新的,与迈阿密的温暖天气所关联的角色。 他环住徐知竞的腰,将额头慢慢抵上了对方的脊骨。 衬衣面料绵软,透出的却是肌肉的柔韧,与骨骼的坚硬。 夏理闭上眼,被徐知竞的身上似有似无的薄荷味包裹,深秋变得愈发像是夏季,耗不尽的都是郁郁葱葱的草木香。 再过不久便是初冬,白沙滩上满是从加拿大或是俄国前来度假的游客。 徐知竞原本把车锁在路边,夏理怕回来的时候只剩个轮胎,和对方一起将它停到了餐厅后面。 这家餐厅在前些年有位钢琴师,是音乐学院的学长。 两人这次来,没见到传闻中的青年,只看见一架有些老旧的三角钢琴,分外突兀地立在这家挂着风铃与棕榈叶的餐厅里。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夏理时不时往钢琴的方向看。 徐知竞跟着回头,见琴边依旧没人,于是俯身向夏理凑近了,悄声问:“想听什么?” 他学过几年琴,不算精通,只能说是爱好。 即便如此,徐母依然上心,哪怕全凭兴趣,也还是请了国内知名的钢琴家。 “老板不会说吗?” “好听不就行了。” “哦。”夏理应声,“那我要听那天电话里的。” “电话里的?” “……就是,你和谭小姐去吃饭那天。” 徐知竞这才反应过来夏理究竟在别扭些什么。 他被对方的反应可爱得失笑,拿出手机搜了下谱子,起身揉了揉夏理的头发便往琴边走去。 夏理远远听他试音,间错敲下几个键,旋即定调,飞快试了遍音阶。 琴声吸引了不少游客往风铃下看。 徐知竞穿着脏了衣摆的衬衫,依旧一派矜贵雅致。 今夜的浪漫曲是只献给夏理一个人的礼物。 由海潮与风铃协作,编成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