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舅妈的脚步声朝我这边走来,赶忙闭上眼睛。 我感受到她在我面前缓缓蹲下,默默看了几秒后,轻轻将被子掖了掖。 “吱——” “——咔。” 门一开一关,屋子里再次恢复宁静。 我再也不用伪装,转身看着身旁空无一人的半边床。 手摸了摸,被子里还有点余温。 原来,这才是弟弟他们一家的生活。 凌晨两点起,傍晚就入睡,这才是幺舅妈平日里的样子。 而今天,只不过是因为我的意外突访,扰乱了幺舅妈的正常节奏。 晚上吃火锅吃到那么晚,第二天凌晨2点就要起,此刻的幺舅妈应该很困倦吧? 可明明都已经这么困倦了,为什么还要提早帮我们把早饭弄好呢? 我心里五味杂陈。 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偷,怀着不可言说的目的闯入一个温馨的家,霸道强硬地想从这个家里尽可能多的挖走片刻温暖。 然而当自己真的重新被爱包围时,我却发现自己陷入了更大的沮丧与绝望之中。 因为我清醒地认识到一件事。 说到底。 我对于弟弟他们一家来说,不过是一个外人。 我很快会再次回到那个一言不合就空空如也的灶台,回到那个逼仄的环境。 就算是幺舅妈,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或许是自己经历的事情太过黑暗,导致我思考所有事物时,总会情不自禁往最悲观的角度出发。 我沉重闭上眼,努力想将脑海中那种无以言状的悲凉感挤出去。 就这么过了几个小时。 “嘭嘭嘭!” 几道巨大的拍门声直接把我从睡梦中拍醒。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六点刚过。 是幺舅妈回来了? 不对,她回来是绝对不会发出这么大动静,更何况她带了钥匙的。 我翻身下床,发现弟弟也被这拍门声吵醒,揉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朝门口张望着。 “嘭嘭嘭嘭!” 拍门声更大了。 我走过去,没有第一时间打开门,而是清了清嗓子,贴门问道:“谁在外面?” 外面敲门的人听到我的声音,顿了一下,而后一道熟悉且刻薄的声音让我瞬间清醒。 “哪个?你说哪个嘛?快点儿给我开门!” 是母亲。 弟弟听到我母亲的声音,脸上警惕的神色松缓下来。 而我刚刚在这里得到一丝舒缓的情绪,却又再次紧绷起来。 僵持了几秒后,我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不只是我母亲,还有我父亲。 “杵起干什么,快点儿去换衣服,跟我们一路回去了。” 父亲一见到我,赶忙朝我挤眉弄眼地吼道。 “幺舅妈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她会送我回来的,你们——” 不等我话说完,母亲脾气一下子就激了起来:“你要不要点脸嘛?跑别人家里来揭家丑,只有你这种人才干得出来这样的蠢事!” “你还好意思让别人送?你幺舅妈好意思送,我都不好意思接!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啥子便宜都要占?” 母亲瞥了眼懵懵懂懂坐在床上的弟弟,强行将我拽到卧室里,关上门。 “言一知,你扪心自问,我跟你爸爸到底哪点儿惹到你了?你莫名其妙给我们来个离家出走?做给谁看?” “你是不是觉得你幺舅妈动不动给你买衣服,动不动就给你买零食,我不给你买,所以你就往别个屋头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虚伪肤浅的人!” “一点儿吃的,穿的,就把你迷到了,把我们全家的脸都丢尽了!” 她一通数落,将衣服砸在我身上:“赶紧穿,穿上走!” 见母亲说累了,父亲立马接过话茬:“听到没,一知听话,先把衣服穿好,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讲。” 说着,父亲转身顺着母亲的背:“你也莫气了,都耍了一天了还在气啥子嘛……” “我怎么能不气?我越想越气!” 母亲挥手一巴掌打掉父亲抚背的手,愤然朝他一瞪眼:“养这么大,养了个白眼狼!” 我没有说话,隔着墙壁,朝弟弟所在的方向望去。 我不想他听到这些。 我快速套好衣服,打开卧室门,走到弟弟跟前:“父母来接我了,你记得给你妈妈说一声,我不是不辞而别。” “哦还有,那二十块钱,你自己留着用。” 弟弟愣了一下,看着紧跟着我从卧室里走出来的父亲跟母亲,懵懂地点了点头。 似乎想起什么,弟弟突然抬手指向厨房:“姐,我妈说给你煮了苞谷和蛋的……” 我微笑着扬起眼角,心底的酸涩几乎要冲破眼眶。 “你替姐姐把那份吃了吧,姐姐……可能来不及了。” 第208章 诈骗对象 我甚至连幺舅妈给我买的新衣服都没拿,就被父母从幺舅妈那里赶了出来。 走出家门那刻,我只觉得周遭空气无比稀薄,冰冷。 我慢腾腾走在父母后面,中间隔着好几米的距离。 “你走那么慢干什么?想气死我是不是?”母亲时不时就要停下脚步,过来拎我衣袖,想让我走快点。 “言一知,你老实给我说,你是不是斗觉得幺舅妈屋头有钱,所以你就想巴到人家(巴结别人),好让他们给你多买几件衣服?” 见我始终无精打采,母亲在幺舅妈家里隐忍的脾气彻底爆发。 她停下脚步瞪着我,手指恨不得戳进我脑子。 “说实话,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你怎么是这么一个目光短浅的人啊?一点儿钱就把你眼睛遮到了?” “言一知,你不要以为幺舅妈他们现在有点钱,以后就会一直有钱。” 母亲情绪越发高昂起来:“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学历楞个(这么)低,能有啥子远见?” “只晓得干苦力,就算挣到点儿钱最后也守不住!” “言一知,我告诉你,你要是再逃避不回去,你以后也斗跟她一样,要当一辈子苦力!” “我这辈子摊上你这样的娃儿,真是我上辈子造的孽!” 母亲的话着实刻薄,还透着股妒忌敏感的味道。 我站在母亲面前,面无表情看着她全然破防的模样,我突然觉得她好可怜。 这些话充斥着她完全恶意的主观揣测。 的确啊,看来看去,母亲也只能用学历这一点来贬低幺舅妈了,毕竟除此之外,她近乎是完全被碾压。 我看着母亲这强硬的虚张声势下,那颗毫无安全感的内心。 很不合时宜的,突然轻笑出声。 母亲显然愣住了。 她没想到我竟然会当着她的面,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本就处在敏感地带的母亲勃然大怒,彻底被我这笑容给刺激到了。 她猛地将我肩膀一推,嘴里疯狂大喊:“你笑什么?我问你究竟在笑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上去很好笑?” “是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