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知道他们其实是见过面的,只是那时候的他才刚出生没多久。 但对方的身上的杀意几乎是咬咬所遇见的所有对手里最强的一个,似是恨不能将他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这些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忘不了那日你的模样,”封霄抽刀而上,直取咬咬的项上人头,长刀的寒光掠过颈间仅余半寸,咬咬侧身闪躲,仍被削去了颈侧的发丝。 咬咬望着空中飘落的发丝,心头油然而生一股惊惧后怕的感觉,如果刚才他没躲过,掉下来的就是他的脑袋。 耳边又响起封霄的声音,极轻又冷, “你们修仙之人不是常道心魔么……沈玉衡,你便是我的心魔,只不过自今日后,你再不能令我夜不能寐了,多亏了你,我现在早已不是从前的我。” 又是一刀,快到几乎只能看到残影,咬咬连忙举剑相抵,整个人却被对方的力道震飞出去,小小的身躯如同石子投湖般被强甩在山壁上,浑身的骨头好像都要被砸碎了。 咬咬吐出一口血,急忙运转灵力稳住气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魔气。 封霄现在以为他就是沈玉衡,那么沈玉衡和爹爹就不会有危险了。 “原来是我从前的手下败将,怪不得……”咬咬攥紧长剑,啐出口血来,语气里无不嘲讽,“只有这点本事?” 此话一出,封霄眉眼压下,神色阴云密布,“将死之人,还敢在这口出狂言,你不会真以为你还是那个剑仙沈玉衡吧,现在的你,只要我想,一根手指便能轻易碾死。” 咬咬不满地想,他哪有那么差? 他只是没法用魔气,不然他也很强的好不好? 他体内根本没有灵力,只能勉强汲取一点天地灵气为自身所用,能使出来的法术也都是在很小的时候沈玉衡逼他学来的。 错神的一刹那,封霄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咬咬心跳漏跳一拍,下意识回头看去,四周竟然都找寻不见封霄的行踪。 他赶紧掐咒想要逃离此地,咒语尚未念到一半,一只手忽地自下而上地攥住了他细瘦的喉咙。 咬咬不可置信地看去,只见在他足靴边,一只手自浓墨般的魔雾中渐次浮现,与之伴随的,还有封霄兴奋玩味的恶鬼一样的面容。 整个人被掼倒在地,喉咙和胸腔里的空气也一点点的被剥夺压榨得一干二净,封霄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咬咬清晰地尝到了一股腥甜,鲜血从嘴角流淌下来,意识也慢慢模糊一片。 望着封霄那张可怕的脸,恐惧像风暴一般席卷了全身。 他害怕。 爹爹…… 沈玉衡…… 救救他…… 然而封霄却没有急着掐死他,而是用手心的长刀,轻轻地在咬咬身上划过,缓慢道,“放心,我怎会让你就这么轻松死了,我会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肉全部割下来,嚼碎咽进肚子里。”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颊边滚落,咬咬死死盯着封霄的脸,他知道,没人能救他了。 长刀割破柔软稚嫩的肌肤,咬咬疼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生下来就是一个废物。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一个分明拥有沈玉衡那样强大的人的血脉,却仍然连最基本的灵力都运转艰难的废物。 他从不开口承认沈玉衡是他的父亲,是因为他不愿承认。 沈玉衡是千年难遇的修炼天才,是元禄宗上下万人敬仰的剑仙,而他自生下来就没有任何天赋可言,是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在他第一次学会沈玉衡的剑招时,高兴地跑到剑峰去玩,他想被沈玉衡夸奖他有多么聪明,却意外听到了几个小弟子的话。 “沈师兄实在太强了,除魔任务时一剑将大山削成了平地!” “是啊,你说沈师兄这么厉害的人,怎么生出的孩子那般平庸?” “你胡说什么,就你也配议论沈师兄?” “我哪里胡说了,那孩子本来就是个废材,沈师兄亲自教导他三年的剑招初式,到现在还没学会,不是废材是什么!” 咬咬脸色苍白地站在远处,垂下小脑袋,看向手心里的长剑。 他辛辛苦苦学了三年,直到那日才知道,原来只是最最简单的剑招初式。 其实就算沈玉衡从来不说他平庸,他也知道自己有多没用。 玄卿的孩子玄嬴初,从一生下来就有元婴期修为,年仅五岁就晋升了化神期,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剑招,玄嬴初看一眼就能学会。 他没有多么嫉妒,只是有一点不甘心。 他不甘心像沈玉衡这般站在高山之巅的人,却有一个他这样的污点。 但凡他不是生在他们的膝下,而是一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夫妻家里,他永远不会有这点令他辗转反侧无法释怀的不甘心。 正因为他是沈玉衡和谢忱的孩子,他注定不能平庸,所有人都会问,为什么他的父亲和爹爹那么强,他却这么弱。 所以咬咬宁肯自己变成一个人人唾弃的魔头,至少他会很强,强到让别人都能知道,他是沈玉衡和谢忱的儿子,并不是什么废材! 或许沈玉衡也会不解,为什么他刚开始明明和玄嬴初一样听话可爱,到后来性格却愈变愈恶劣,他只是不想被任何人怜悯而已,被讨厌比被可怜要好得多。 可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让沈玉衡见证他的未来。 如果早知会变成这样,他会好好听沈玉衡的话,不跟他顶嘴,当一个像玄嬴初那样的、沈玉衡喜欢的好孩子,哪怕他再也不能让爹爹们骄傲。 杀了他吧,至少这样,他可以保护爹爹和沈玉衡不会被伤害,这百无一用的性命,能做出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他已知足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封霄挥剑而去,封霄没有防备,下意识攥住他的长剑,随即便是一刀朝他胸口扎来。 “挣扎什么?”封霄狞笑了声,“你以为还有人能救你?” 长剑即将贯穿胸口之际,咬咬闭上眼睛,他没什么遗憾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生,可他很过得很开心。 爹爹,沈玉衡,再见。 刀尖裹挟着风声袭来,却在半空戛然而止,耳边传来金瓶迸裂般的清脆声响,寰宇间甚至都回荡着这一声悠悠的嗡鸣。 咬咬怔愣一瞬,睁开眼,一柄熠熠生辉的长剑横在他身前,而封霄的刀,已经崩断坠地。 他呼吸微滞,沿着长剑朝来人看去,只看到那道无数次令他心安的雪衣身影。 长剑轻转,沈玉衡偏头看向他,伸出手来。 眼眶热乎乎地掉出几滴眼泪,愈发不可收拾,咬咬哽咽着抹掉眼泪,颤抖着抓住他的手,很暖和,有一些厚茧,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咬咬抽了抽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