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若初于心不忍,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替她缠绕包裹着被捏得红肿的手腕,轻轻地抽出她手中的银簪,“既然都知道了,何必还要忍受?你值得更好的男子。” 这是劝她放弃陆文瑾,劝她退婚吗? 季明瑶缓缓抬起头,看着裴若初那双含笑眼眸,他的眸色黑而沉,就像是冬日夜晚的湖水,格外幽深,眼神虽温柔,唇边含着笑,却有一种距离感。 仿佛在温柔亲近与刻意疏远之间保留着合适的距离。 她的唇微微颤动,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她和陆文瑾相识七年,早就将陆文瑾当成自己的夫君,从未想过他们会是这般结果,方才陆文瑾 离去时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季明瑶知他愤怒到了极致。 “其实不用我提,他只怕也会选择退亲。” 就在季明瑶抬头的那一瞬,裴若初注意到那支银簪是她头上唯一的装饰,过分素净了。 那张清丽脱俗的脸没有妆容的修饰,却如水中芙蓉,无法忽视她的美。 尤其是那倔强不屈的坚定眼神,更让人无法忽视柔弱的外表下的倔强坚韧的内心。 她看上去面色苍白,憔悴疲倦,裴若初方才替她包扎时,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指,是那样的冰凉,就像是用冰雪堆砌的雪娃娃,仿佛一碰就会碎,这般脆弱又倔强不屈的她触动了他的心。 裴若初褪下身后狐毛大氅,将她那单薄瘦弱的身体裹进厚厚的绒氅之中,“外面天冷,回去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过了今夜将这些不开心的都忘了!” 季明瑶不想要他的衣裳,可她实在太冷了,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快要冻僵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衣袍之上有一种能让人心静的檀香。 季明瑶贪恋这种温暖的感觉,当成助他藏在马车中的报酬,她不想还了。 “今日卫大哥其实并非只是同我偶遇吧?而是为了躲避沈都督的搜查,对吗?” 六年前,卫初为了躲避仇家追杀,重伤昏迷在季家的门前,是兄长捡回了奄奄一息的卫初,他在季府将养了一个月才痊愈。 之后季明瑶便再也没见过他,只是曾经听兄长提及,“我当初便觉得卫兄弟绝非池中之物,如今他果然出息了,听说卫兄弟在东宫当差,在太子跟前很得脸。” 话说那位太子殿下也颇为神秘,因其母妃丽嫔获罪,他一直在白马寺中养病修行。 不久前,皇后怜惜他处境可怜,便将他接回皇宫养在膝下,他得到了沈家和皇后的支持,册封为储君。 太子不久将大婚,迎娶沈家嫡女沈淑宜。 但季泽川也只是随口感叹几句,由衷地为卫初感到高兴,但并未想过去巴结讨好卫初,以此攀上东宫。 季泽川当卫初是好的兄弟,为他的际遇感到高兴,至于他的仇家到底是谁,卫初不说他也不问。 季明瑶猜想方才卫初突然出现,装作偶遇,应是为了躲避那个什么沈都督的搜捕,故作试探。 裴若初并未否认,季明瑶心想还真是被自己猜对了。 “我不想知道卫大哥的秘密,卫大哥既已脱困,那便在此下车吧!” 裴若初唇角抽了抽。 马车停在了偏僻无人的巷道,这三更半夜的找匹马都难。 六年未见,这季三娘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般厉害,心若铁石。 裴若初想再说些什么,季明瑶却道:“卫大哥,好走,不送。” 裴若初叹了口气,此处离东宫隔了大半个京城,走到天亮应该能到吧? 但季明瑶无情,他不能不义,没了御寒的衣衫,脸上的笑被冷风吹得有些僵。 “长痛不如短痛,陆文瑾不是良人,现在发现了真相总比糊里糊涂嫁过去要强。” 他哆哆嗦嗦地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金印,“这是太子殿下的赏赐,若要帮忙可拿着它去东宫找我。” 毕竟季明瑶兄妹都对他有恩。 他了解陆文瑾的为人,深知这门亲事恐怕没那么好退。 至少在遇到危险时,这枚金印能保她平安,权当还了当初兄妹两人对他的救命之恩。 不必了。“季明瑶放下帘子,吩咐福叔驾车。“我只是希望和卫大哥不要再见面了。” 裴若初还没来得及招手求得季明瑶心软再送他一程,马车便已扬长而去,扬起大片飞雪。 他望着消失在雪夜中的马车,叹道:“她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厉害,小小年纪就敢拿孤当下人使唤,如今更是丝毫不留情面,不高兴便将孤赶下马车。她在外人面前装巧卖乖,看上去像只单纯无害的小羊羔,但孤知道她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狐狸。善于伪装,狡诈多智。” “看来这些年她并未被季家蹉跎磨去了棱角,只是将真实的性子藏起来了。” 不过任谁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也不会高兴吧。 见裴若初提起季明瑶时,眸中含笑,是那种不带任何伪装、发自内心的笑,慕风感到惊讶,便试探般地问道: “属下方才见陆世子满脸怒气,气冲冲地走了,说不定陆世子一怒之下会去退亲。” 太子和季三娘子的相貌十分登对,都是那种鹤立鸡群,百里挑一的相貌。 季三娘子不是那种娇小类型的美人,她身量高挑,体态婀娜。 慕风心想若是季三娘子和太子在一处,应该比和陆文瑾更相配。 季三娘子应该能到太子殿下喉结的位置,慕风已经开始脑补两人相拥的情景。 裴若初自然不知道慕风的心思。 待季明瑶的马车走远了,裴若初才察觉她的银簪还在自己的手上。 对慕风伸手:“带帕子了吗?” 慕风递过帕子,不禁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殿下难道对季姑娘……” 裴若初仔细地擦拭簪子上的血迹,直到那簪子洁净如初,将那发簪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绝无可能。” “慕风,你跟在孤身边多年,你知道孤想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这条路注定了孤只能盯着那个目标,绝不会浪费感情在任何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裴如初像是担心慕风误会,又或是试图提醒自己。 “当初他们兄妹对孤有恩,陆文瑾不是良配,孤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还当年的恩情,你不要多想。” 慕风恭敬道:“是。” “长公主虽低调,也并非不是暗藏野心,而陆文瑾傲娇不可一世,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派人暗中盯着长公主府,还有陆文瑾养的那个外室,有消息即刻来报。” 夜愈深,风雪越下越大,裴若初冷得直发抖,“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去库房取出那红珊瑚手串送去沈家。” 慕风震惊不已,那手串是太子殿下的母亲丽嫔留给他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