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撞到,不会被烧伤,就会被砸伤。 想罢,她视线缓缓落入床榻上的蒋贵妃,见她不依不饶,口口声声喊着“陛下,救我。皇后娘娘要杀我,她是凶兽所化,这个孩子我必生不下来了”,心里越发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太后驾到!”随着一老态龙钟的传呼,内殿门被再次打开。 一年迈的公公,佝偻着身子,弯腰搀扶着一气度非凡的女人进殿。 殿内的气氛骤然一紧,众人纷纷屏息凝神,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太后身穿深紫色凤纹锦袍,步入殿中,扫了眼全场,眉目间透着从容与睿智,双眸深邃如潭,仿佛能洞察一切。 她目光落在皇后和贵妃之间,微微停留,随即淡淡开口,“皇后,暂且退下。” 短短几个字,仿佛一道无形的命令。 “是,母后。”皇后乖顺地弯腰,面上只剩一片顺从,微微躬身,悄然退下。 等皇后离开内殿,太后慢慢坐在蒋贵妃床榻一侧,为她抚顺发丝,轻声道:“你且乖乖生子,今日之事,哀家自有定夺。” “是,是。”蒋贵妃不愿对上太后那似能洞穿一切的眼,只是平静躺下,任由稳婆为自己疏通产道。 随着蒋贵妃的痛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殿内稳婆的鼓励络绎不绝,似乎刚才凶兽鬼影从未出现过。 “生了,生了!是位皇子。”随着最后一声凄厉惨叫,与一声孩童啼哭的声音,稳婆高呼着将小皇子送到太后跟前。 恰在此时,一直未曾露面的皇上匆匆赶来,“当真?朕又得一位龙子,爱妃你辛苦了。” 他一脸深情脉脉地看着蒋贵妃,甚至眼底流露出几分心疼,若不是方宁早在太后来之前,就发现殿外还有一人身影,其平稳冷淡的呼吸与身形体格都与陛下无二,几乎都要相信他真是爱宠蒋贵妃了。 自然,方宁闭口不谈,只随着大流作恭喜,“贺喜陛下,喜得龙子。” 忽然,殿外又传来声声疾呼,“陛下,喜事,此乃大宋开国未有之大喜!” 声音来自钦天监监正李自风,他跪在殿外磕头道喜。 皇上命人将贵妃帘幔拉起,便也传召其入内殿,龙心甚悦道:“朕刚喜提龙子,又有何喜事?” 李自风指着窗外星辰,声色动容道:“紫微星东移,北斗七星光芒大盛,今夜必有祥瑞降世,此乃大宋国运昌隆之兆!原是小皇子降世,臣入皇城,见官道上原本凋零的春花遍地结果,就知今夜宫中必有大事发生。” 话音刚落,贵妃殿外传出声声鸟鸣,如奏仙乐,其低空飞旋,一会儿挨着贵妃窗边,一会儿遨游天际,很快又再回寝宫殿外盘旋。 “这是百鸟朝凤?莫不是贵妃才是大宋真正的凤凰?”贵妃宫中的小宫女指着天际的鸟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落入皇上太后耳中。 “赏!这非但是朕一人之喜,更是天下之喜。”皇上低头,摸索着拇指的翠玉扳指,不见其神色,须臾,声音高昂,仰头时,笑意长久地停在脸上。 方宁见没她什么事,便退到殿外,抬头去瞧那窗外的鸟雀。 她寻了个没人的位置,将天上的鸟雀打落一只,细细查看,发现那鸟的尾羽被人剪短一寸,且心跳动的极其猛烈,瞬间明晰,“原来如此,真是能演啊。这些鸟的尾羽被人为剪短,再配了让这些鸟儿兴奋的药剂。他们会不断地飞旋,但又飞不高,以此往复,直到生命耗尽。这场戏,看来是布局许久啊。” 方宁抬头,撞见满空繁星,点点连成星河一片,确实是紫薇星东移,这点骗不了人。 她心里一半明朗,一半阴霾,总觉得这盘棋,尤为下完。 等众人欢呼喧闹声退去,方宁这个局外人自然不必多留贵妃寝宫,便也速速离开。 她正打算寻个更加空旷沉寂的地方,再好好观观星象,出了门往宫中北角无人处去,却在拐过回廊时,瞥见两个丫鬟抱着麻布包裹往西侧门疾走,形色带着点鬼祟。 这是蒋贵妃寝宫的婢女? 半柱香前方宁才见过,不会有假。 贵妃刚生子,正是孱弱的时候,不随身伺候,往这僻静无人处去做甚? 方宁边想边屏息尾随,发现其中一人靴底粘着暗绿色泥浆,接着两个小宫女将麻绳解开,一股脑将包裹抛入结冰的荷花池。 碎冰声惊得枯荷丛里夜鹭扑棱棱飞起。 等那两人远去,方宁的目光落在那泛着幽蓝冷光的冰窟窿,深深叹了口气。 但真是钱难赚,屎难吃,官难做,案难破啊! 她心底埋怨,但手里的动作丝毫不慢,将宫女遗落的麻绳缠在廊柱上,另一端系住自己腰身,深吸一口寒气,纵身跃入池中。 瞬息,冬夜的冰冷池水瞬间吞没口鼻,针刺般的寒意如根根针,扎进她每一个毛孔。 池水像浓稠的墨汁裹住方宁的瞳孔,冬夜浑浊的池水让她只能堪堪看清自己手边的景象。 她极力睁大双眼,却只见棉袍搅起的絮状浮尘在冰蓝幽光里翻滚,睫毛结的类似冰晶的水把本就模糊的视野割裂成万花碎片。 得赶紧找到包裹,沉入池底更完蛋! 想罢,方宁手脚并用,靠着四肢的感知,分辨池中物件。 然指尖刚触到麻布包裹的粗糙纹理,还未来得及雀跃时,她的小腿突然蹭过某处,似是坚硬的青石砖,让她细嫩的皮肤生生隔开一道口子。 方宁不是个娇气的人,既已拿到包裹,便想往岸上游去。 但她刚向上浮动时,一股更重的寒气带着暗浪冲涌而来,将她狠狠向下压去。 奇怪! 不过池水而已,哪来的如浪涛般的劲道? 好在她水性不错,还是游了上来。 本想借那块青石砖上岸,谁曾想原本还在的青石砖忽然离去,让她扑了个空。 相反,她的左臂指尖在同一时间,摸到层滑腻的肉膜,随着她的触碰惊起一串粘稠气泡。 方宁来不及细想,不安袭遍全身, 该不会是水鬼吧?! 听说历朝历代的皇宫中都会死很多的人,多半都沉入湖底,有的成了鱼的食物。 真是糟心。再不溜之大吉,这宫里惨死的又得多一个。 拼了! 想罢,方宁拼命往岸上游,但她右后方的水流却诡异地形 成漩涡,似是有什么巨物摆尾,掀起的暗流反复将她冲得撞上池底淤泥。 方宁呛了口水,指尖触到沉在池底的烛台,又摸到某种坚硬的弧形凸起。 那绝不是池底该有的卵石,更像鳞甲?! 莫不是那巨兽真的存在。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左侧闪过一团黑影,游弋而过。 她左手死死攥着包袱,右手将隐星镖组合出一个冲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