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所有内情,也知道楚翊移花接木的招数,然而只能故作不知,将自己说成伺机而动。 楚翊懵懂地眨眨眼:“什么金子?郭继来我府上,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叫我秉公办事之类,根本没提金子。” 这下,轮到瑞王困惑了。他拧起眉:“没有金子?” “没有。”楚翊坦然注视兄长的双眼,没有一丝慌乱。他能很好地驾驭表情,只要不害羞耳红,就没人能看穿他,“三哥,你是说,他拿了你的金子,然后告诉你,把金子给我了?天呐。我想,是他私吞了这笔钱。具体的,你回去问问他吧。” “这个郭继,怎么回事。”瑞王冷嘶一声,皱起眉头。 “三哥,四哥的儿子出了事,你该帮忙,而不是想着顺势而为,落井下石啊。”楚翊痛心地叹息,反过来责备兄长,“难道你忘了,先皇的遗训。” 瑞王嗤笑:“如果是我儿子出事,他一定也会相机而行,从中渔利。” 楚翊摇头苦笑,瞥一眼坐在原处出神的“公主”,道:“三哥,我看公主对你的印象很好嘛,还邀你鉴赏古画。都没请四哥,更没请我。” 瑞王用指腹摩挲唇髭,得意一笑。 楚翊也笑了。明知小五已经不可能选这个男人,还是继续忽悠:“将来公主成了我三嫂,你可别忘了,是我在母后面前为你说媒,才有了那道准她改嫁的圣旨。” “少不了你的好处。我得赶快回家,问问他娘的郭继是怎么回事。”瑞王朝公主颔首致意,而后快步离开。不过,他想质问的人,已经因为私吞钱财,负疚之下“悬梁自尽”了。至于金子转移到了哪,只有鬼知道。 楚翊走到门口,轻轻舒展筋骨。他发了两笔横财,卖出一口棺材,保住了能挡在他身前与瑞王抗衡的庆王,又在皇上心中留下办事得力的好印象,心情明媚如此刻的艳阳。 更重要的是,与小五的关系陡然密切了。幽香浮动,小五走到他身边,也看着洒满阳光的庭院。 “真是个好天气。”她淡淡道,“是不是,该尽快把妙慧送走?” “嗯,给她一笔银子,我让四舅和罗雨去办。”他盛情相邀,“想去郊外骑马吗?” 她点点头,呼吸变得急促,显然已经开始期待了。突然,她用略低于寻常女子的声音问:“那天在星跃楼,你说瑞王对血腥味敏感,其实敏感的是你自己,对吧?你是不是,也杀过人?” 楚翊心里一惊,侧目而视。不得不说,这小丫头相当机敏。两道英气精致的长眉,衬着一对青涩稚气,却锐意逼人的星眸。弱者自会退却,而强者却会心动。 这份心动历史悠久,或可追溯到很久以前,当她踹他下水,又几个大嘴巴把他抽醒之时。那年,回到顺都,他对恒辰太子说起,遇到个小宫女很有趣,鲜活、大胆、有魄力。她朝他口中渡气时,带着胭脂味的气息甜甜的,柔嫩的唇瓣像某种糕点。 当时,他故作遗憾:“我对不住未来的妻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个陌生丫头给亲了,这本该留到洞房的。我要向你看齐,洁身自爱。” 对方笑道:“九叔,有缘的话,你们还会再见的。” “嗐,一面之识而已,我都忘了她什么样了。”说完,他耳朵红了。 第64章 你谈起他时很开心 “在灵泉寺时,我好像提过一次,几年前曾随恒辰太子巡视南境。那时,我和你差不多大。”楚翊压下胸口的悸动,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国界南北的两伙猎户发生争执,械斗后死伤几人,继而发展为两个村落的冲突。恒辰太子去平息骚乱,带着我,还有几百名士卒。南齐那边,来的应该是叶将军的某位公子。我就是在那时,初见精妙绝伦的叶家枪法。现场一言不合,双方士卒就动起手来。虽然冲突很快平息,但还是死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被刀削掉了半个脑袋,嗖的一下直接飞到我怀里。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场面,和浓烈的血腥气,几天没吃下饭。” 楚翊只讲了一小部分。那时,他年少轻狂,也射杀了几个南齐士卒,并沾沾自喜。 恒辰太子却沉重地说,九叔,这并无意义。无论敌我,任何一个人的死去,都是天地间莫大的悲剧。他很懊悔,如果交涉时和气一点,这场和平期间的小冲突本可避免。这非战时,放箭没必要一击毙命,尽量避开要害。 齐军善后时,楚翊看见什么东西从一具尸首掉落,是个鲜艳的刺绣荷包。他猛然惊觉,自己杀了一个女人的丈夫。这也是一个母亲的儿子,或许还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会有许多人,因这一箭而肝肠寸断。 他常梦见那个荷包,颜色比血更刺目。但是,这些没必要讲出来。诚实是美德,但毫无保留的诚实是愚蠢。 “原来如此,我还没见过那么惨烈的场面。”叶星辞道。 “其实,恒辰太子对我影响很大。”楚翊笑了笑,声音充满怀念,“他喜欢强势的女孩,我也一样。他娶了将门虎女,连洞房花烛夜都刀光剑影的,哈哈。” 叶星辞没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强势女孩”也在暗指自己,还在那认真点头:“那他妻子现在何处?” 楚翊的回答出人意料:“她是大昌唯一的女将军,目前镇守在流岩附近的奇林。当初围困你哥哥尹北望的那场战役,也有她的功劳。” 叶星辞曾听四哥说起,北昌军中有位骁勇女将,原来便是曾经的太子妃,真不简单。他心情复杂,既佩服她,又怨恨她。 “走,骑马去!”叶星辞大步走入庭院,回望伫立于阴影的男人,“再次谢谢你,送给我一匹好马。” 他很想找个懂马语的人,问问它,最后一次见公主是在哪。他已经不奢望能把她找回,只想确认她平安自由——连带着,他的那份自由。 可惜,世界上会拍马屁的多,懂马语的却没有。 ** 转眼已近处暑,天气燠热不减,如身处蒸笼。烈日无情炙烤着万物,树叶萎靡低垂。 热浪席卷之下,一切都疲惫而沉重。这样的天气,正午时仍在赶路的人,一定是有万分火急的事。比如,给另一个人洗脚。 夏小满头戴席帽,驱马朝江边赶,想坐明天一早的渡船过江。错过了,就要再等三天,意味着晚见到太子三天。 空气闷热难当,夏小满头晕眼花,松鼠没精神,坐骑也罢工了。路旁有个破败凉棚,他犹豫一下,决定稍作休息。 “要是下场雨就好了。”他拴好马,摘下席帽扇风,擦拭汗湿的鬓角,“不,不能下雨。道路泥泞,耽误我赶路。那些人粗手笨脚,连太子的洗脚水都兑不好。对吧,小满?”说着,他喂给松鼠几颗花生。 几天前,夏小满在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