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 此刻,庆王也在一旁,握锄头的姿势很僵硬,一看就从没干过粗活。楚翊则不同,家里有菜园子,对农具的运用得心应手。 “二位皇叔,朕先掘地松土,然后你们也照做。”永历小皇帝也是一身绣着金龙的青衣,为了应和春回大地。 雨停了,他先将早已松过的土松了松,又开始犁地。右手扶犁、左手执鞭,驾着一头温驯的耕牛,往返四趟。 群臣山呼万岁。 而后,楚翊和庆王也照做。 湿润的风送来一阵隐约的马蹄声,一匹骏马远远地驰过驿道,四蹄泥水飞溅。楚翊善射,视力也好,认出马上的人是小五的兄弟宋卓。 他忙什么呢?火急火燎的。或许,是赶去给小五买什么吃的吧。 亲耕典礼过后,永历说想和二位皇叔走走。三人漫步于田边,闲话家常。永历走在中间,有模有样地迈着四方步,虎步龙行,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两边高中间低的“山”。 聊了片刻,永历问:“九叔的舅舅陈公子近来可好?他去世又还阳,你也是虚惊一场,没少受累。” “谢陛下惦念,一切都好。”楚翊淡淡一笑。 他侧目撞进庆王幽冷的双眼,又弯起眼和善地笑了笑,像只懒散的家猫,毫无攻击性。当看向另一边时,神态瞬间冷漠。 庆王白了他一眼。 “唉,那么多百姓中毒,至今也没查出个究竟。也许,是南齐细作所为。可是,施粥的九婶是他们的公主,没必要如此啊。”永历用纤细的手指挠了挠头,稚嫩的嗓音透出苦恼,“吴师傅告诉朕,各地未破悬案数不胜数,不是所有事努力了就有结果。” 他看向四叔,“还好,四叔博学多识,认得那是什么毒。没想到,你精通医理呢!” “略懂一二。”庆王谦逊道。 之后,他们又聊起即将到来的春闱。楚翊说,自己和吏部尚书袁大人已大体拟好试题,很快就呈给皇上过目。 永历说自己年幼无知,没什么独到的见解,不用看了。看完,还会忍不住告诉别人。他童真一笑,朝九叔勾勾手:“九叔,你来!朕也出了一道题,你若觉得不错,就加进去。” 楚翊俯身附耳,在庆王妒忌的目光中聆听皇帝的悄悄话,笑着点点头,真诚称赞:“真是好题目,陛下慧眼独具。” 永历很开心,碍于帝王的体统,没有过于开怀。 庆王轻蔑地挑起嘴角,表面对楚翊翻着白眼,心里眼红到极点。权力是座山,山巅站了三个人。眼见另二人亲密起来,他岂能坐视,也想参与春闱。 他笑道:“老九,你会在朝臣中选十八名阅卷的同考,是吗?” “是礼部选。”楚翊淡淡回应。 “礼部不是你协管么。你说一,礼部尚书不说二。”庆王直抒目的,“你看我,够格做同考吗?” “四哥才学过人,做同考实在屈才。”楚翊拐着弯拒绝,“理应做主考官,不过小弟我已经妄居此位了,又不便贸然相让。我虽年轻,才疏学浅,但有过主理去年恩科的经验。” 他不能让庆王把手伸进来。哪怕是一个指头,也能搅弄风云。下次春闱要三年之后,他不能让几千才俊的光阴和前途,沦为二人争斗的擂台。 庆王嘴角带笑,目光却冷:“瞧九弟说的,我只想为国取士,尽一份力罢了。” 楚翊看看阴云将散的天边,又轻轻地把球踢回去:“四哥,前阵子你府中家仆拘禁殴打百姓,把我也误伤了,还记得吧?虽非你指使,但难辞其咎。庆王府的名声,现在可不太好。读书人都在意考官的品行,一个他们不认同的人,去评阅他们的考卷,实难服众。” 庆王冷笑:“谁不认同,你挨个问了?” “我推理的。” “这叫瞎猜。” 永历仰着头,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吱声。待两个叔叔的唇枪舌剑进行了十几回合,他才道:“朕走累了,起驾回宫吧。” 坐进车辇前,庆王深深地回望楚翊,神情又透着阴险,像刚刚吞下生肉的黄鼠狼。楚翊想,他又要阴我了。难怪他不行,阴气忒重。 第195章 爱妃,别这样 楚翊也坐回车里,闭目养神。 罗雨又在静静擦刀,楚翊告诉他:“尽量别在车里拔刀。万一马突然惊了,车厢颠簸,你直接捅我一刀怎么办?” “王爷幽默。”罗雨立即收刀。 车驾将行之际,庆王的随从来了,呈上一个木匣:“九爷,四爷给您的。他说,这两天发了一笔横财,所以送您个小礼物。” 楚翊隔窗道谢。 他打开木匣,将礼物挂在指尖细看。是个红心柏木打磨的手串,光滑细腻,清香袭人。 他一向不爱盘玩这些东西,随意揣进怀中,合目继续养神。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还要遴选十八名同考。他想尽量拖后,以免有人以此身份牟利。 不知小五在做什么。 楚翊闭着眼笑了一下,像窥见了美梦。 傍晚回家时,听说王喜病倒了。楚翊忧心地去探视,见对方睡着,又退了出来。不知为何,见了他,仆人们都目光闪躲。他们的眼里,似乎藏有某个坏消息。 他还碰见了宋卓,叫住对方问道:“白天时,你骑马急匆匆干什么去了?” “按照地址,找个骗子,没找着。”对方含糊地说了一句,就溜了。 回到宁远堂,楚翊看见那小子正坐在书房的桌案后出神。左手边是一卷书,右手边是那盆故乡的野草,绿意盎然。在精心照料下,它愈发旺盛。 俊美少年拨动着这一方小小的草丛,似乎心事也芜杂如草。见他回来,先是苦恼地咬住下唇,接着粲然一笑:“九郎。” 滚烫出炉的全新称呼,令楚翊浑身酥麻,腿蓦地一软,险些单膝跪地。他顺势做出拉伸动作,一脚在前,边活动边说:“累了,拉拉筋。筋长一寸,寿延十年。” “干嘛要延寿?”叶星辞也起身,跨步在地,跟着他一起活动。 楚翊调笑:“因为我要被你可爱死了。” “有点肉麻是不是?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哈哈。”叶星辞犹豫着开口,“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会有一点点沉重哦。” 楚翊笑了笑,随手抄起一卷书,靠坐在窗边软榻,叫他直说。 五千两银子打了水漂,可怎么开口?叶星辞局促地立在男人眼前,双手握在身前搓动,像犯了错的孩子。他轻轻磨着牙,想把嘴里的话磨得更易对方下咽。 “呃……就是……” “究竟怎么了,是关于你的?”楚翊一副任凭风雨吹打的无畏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