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在鞍上颠簸,思绪随之起伏,口干舌燥。 他想着圣上对小舅子俞仁文的包庇纵容,想着垮塌的江堤。想着和舅舅串通敛财的皓王,想着那遥远的正在建造的恢弘皇陵,和机关用尽的太子。 大齐不行了。 不,是皇家不行。没有一个天潢贵胄,配得上江南万民。 “小五,怎么怏怏不乐,有心事?” 爱人的关切宛如惊雷,激得叶星辞浑身一僵,颤着眸光看去。楚翊的双眼,又弯成两道温柔的弧。 楚翊是对的! 想让百姓真正过上好日子,唯有山河一统。家无恒兆,国无恒运。王朝更迭如过客,活生生的天下万民,才是这片大地真正的主人。 “我……我没事,有点累了。” 叶星辞死死攥着缰绳,心绪浪涌,一阵阵地窒息。他抬眼瞄着峡谷两侧,峭壁之上的树丛,似乎闪着刀剑的寒光。 他想着叶家祖训,想父亲,和最疼他的兄长。 又想他和楚翊所肩负的,三个人的梦想。 耳边好吵,似是成亲那日欢快的嬉闹。满室红烛,床角撒着红枣、花生……他们用小剪子,剪下彼此的一缕发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郑昆临终说,别辜负了大齐的社稷。可前面那一句是:活出个人样来。 他的肺腑破开了口子,汩汩地流着什么,最终汇向他的一角私心:他爱楚翊。 “我有个好宝贝,专治你的不开心。”楚翊神秘地一挑眉,从袖中摸出一包东西。 香气飘散,叶星辞嗅出来了,是酱牛肉。他心里腾起一道彩虹,霎时红了双眼,挤出一丝笑。 “回头。”嘶哑的话语冲口而出。 楚翊疑惑一瞬,接着竟笑了。 定情时,少年迈出浴桶,水淋淋地站在他身后,叫他回头。他没有,于是错过了真相。 “回头!”叶星辞拼尽全力,却只能发出一丝声音。泪含在赤红的眼眶,像两滴颤抖的血,“往回走,有埋伏!” 一句话,让他们之间的一切轰然崩塌。 叶星辞觉得,他在此刻最爱楚翊。在感情毁灭的,这一刻。 楚翊脸色一冷,仿佛冰封,双目却燃起烈焰。他下颌发抖,发出一声短促而悲怆的嘶吼,如万箭穿心。 “撤!”他猛然勒马调头,“后队变前队,撤——” 罗雨和陈为不明所以,也慌忙随之后撤。 叶星辞勒住马,呆立原地。 楚翊一次也没有回头。留给他的,只有正在缩小的冰冷背影。 后撤的下一刻,峡谷两侧箭如飞蝗,扎在叶星辞身边,惊得雪球儿奋蹄。 第290章 冲我来! 数人中箭坠马,尸首和无主战马阻塞了撤退的路。山壁垂落无数绳索,上千精锐齐军顺绳而下。他们经过发怔的少年,前去追击。 前面有一道弯。 叶星辞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震天杀声。 他下了马,茫然环顾,感觉无家可归。他先背叛了他和楚翊的小家,又背叛了国家。 他仍是那个,七岁时把脑袋卡在凉亭栏杆里的孩子,进退失踞。 ? 如?您?访?问?的?W?a?n?g?址?f?a?布?页?不?是?ì????ü???è?n?????????5???c?ò???则?为????寨?站?点 那包酱牛肉,静静躺在地上。他捡起来,掸了掸泥土,揣进怀里。 二哥的身影,自峡谷深处显现。长枪滴血,是刚刚手刃了昌军的前哨。他阔步而来,挟着怒火,抬手便甩了叶星辞一巴掌。手指套着勾弦用的玉韘,打得弟弟一个踉跄,吐了血。 “你提醒他了?” 叶星辞揩去嘴角的血,平静地昂头:“是。” “来人,把他捆起来!”二哥的眼神痛心而冰冷,更有不解和鄙薄。他斜睨着被近卫捆绑的弟弟,“小五,你犯傻了,陷进去了。” 束缚之下,叶星辞的双臂开始麻木。他格外平静,甚至感到轻松。雪球儿懵懂地看着他,又低头吃草。 远处杀声渐弱。 “禀将军——”二哥的亲信副将飞奔来报,一拱沾血的双手,“敌人已被全歼,但是驸马不见了!不过,我们擒获了他府里的官吏。” 他一招手,一人被推搡而来。灰头土脸,身上还扎着几支羽箭。 “四舅!”叶星辞愕然惊叫。再一看,陈为并未受伤,箭都是虚刺在衣服上。他松了口气,避开陈为的视线。 “这小子装死,被我发现了。”那副将道,“他说,他是驸马的舅舅。” “亲的,亲娘舅!”陈为惊恐万状,跳脚补充,“可不能杀我啊!” 二哥冷冷觑他一眼,沉声问:“驸马是不是藏在死人里面?” “仔细查了,没有。”副将道,“我们事先都看过驸马的画像,他身材很高又丰神如玉,很容易辨认。” “那就是跑了。”二哥愤恨地叹气,“功亏一篑。” “不会,他被堵在后面,没地方跑。”副将笃定,“混乱过后,就不见了,也许藏起来了。” 叶星辞挑起嘴角。他知道楚翊在哪,一定是趁乱躲进了墓洞。 “你们守住这道峡谷,细细地搜,掘地三尺,连只虫子也别放过!”二哥再度看向叶星辞,压抑着怒火,“先松绑。” 不待旁人伸手,叶星辞上身的肌肉猛一鼓劲,双手一挣,挣断了麻绳。二哥轻嗤:“白长一身腱子肉,却不朝女人身上使劲。” 绑得像肘子的陈为惊叫:“小五,你、你和他们一伙的?!” 二哥无视他的乱叫,冷锐的目光锁在叶星辞身上,理智地安排:“回营之后,在太子面前,别说是你提醒了宁王。是他自己发现蹊跷,才突然后撤,知道了吗?你通敌叛国,会连累全家。” 叶星辞沉默以对。 “小五,你是谁啊?你是叶霖的儿子?”陈为惊叫不止,“你,你为何瞒着——” 余下的话,被二哥一个窝心脚踹了回去:“放肆,竟敢直呼我父亲的名讳!” “我也是长辈,别打我!”陈为倒地哀嚎,涕泪齐下,“我长得小,但我辈分大啊!” 叶星辞扶起四舅,让他别害怕,自己会保护他。 “保护个屁,你自己都叫人揍了!”陈为看着叶星辞红肿的面颊,怨恨中透着心疼,“我看出来了,你在你家地位最低!我还是自求多福吧!” 叶星辞跟着二哥,穿过峡谷,走过了昨日未探的路。出口如楚翊所言,极不显眼。不过,此刻已经拓宽,重兵布防。 他们从重云城南门而入,回到北门之外的军营。这时,叶星辞才想到,刚才该顺路去看看娘,她就在城里啊。 中军大帐里,他淡漠地半垂着眼,听二哥回禀战果。父亲和太子发出失望的叹息,瞥向唯一的收获——驸马的哭泣的舅舅。 “别看我。”陈为朝叶星辞身后缩了缩。忽然,他瞧见侍立在角落的夏小满,瞪眼叫道:“我好像在家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