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齐帝把自己的字画,高价卖给富商和油水多的大官,你大哥还买了呢!” 叶星辞静静地听着,不可思议地咧咧嘴。 楚翊耸耸肩,说道:“他的那些忠心的东宫故吏粉墨登场,冒出几个酷吏,专为他敛财。于政见不合者,则党同伐异。江南朝堂那么多鸿儒硕辅,全都寒了心。话说回来,齐帝应该也有些过人之处。那些从东宫出来的,除了你和于章远他们,全都一心追随,视他为神,泥坑粪坑都敢跳。” 楚翊又靠回叶星辞身边,微笑着不再多言,等着听听齐帝的“过人之处”。 “他有长处,不然,我们也不会做了十年朋友。”叶星辞平淡地吐字,掀开被子下床。喝了口茶,又踱到屋里的“消寒图”之前。上有梅花九朵,每朵又分九瓣。 娘觉得北方这个习俗有趣,于是自冬至起,每天都用胭脂染一片花瓣。如今,还空着三朵。 “王朝末世,江河日下。”叶星辞咬破一点手指,又添了一瓣,形若染血的利刃,“等开春。” 还没过正月十五,又下了两场雪。 军营里到处都是木锨铲雪的声响,地面清好,撒炭渣防滑。校场横着十几道雪棱,是前夜大风推出来的,像纯白的浪。 丘陵上,士卒们坐在盾牌顺着雪坡往下溜,比谁滑得远。营墙边堆着许多雪人,姿态各异,妙趣横生。 这些,都是主帅认可的消遣。 他俊美绝俗,雪人却堆得很丑。动手之前,他说要堆个摄政王。惊世巨作落成,谁也不敢说,这怪物就是摄政王。于是,他也改了口,说自己堆的是正在冬眠的熊。 叶星辞每天都去看自己的雪人,它日渐消瘦矮小。雪人彻底消融时,它的原型来了。 那时已过了雨水,原野一片泥泞。楚翊踩着泥水而来,说估计爱妃要开战了,赶来助威。 叶星辞确实正在诱二哥决战,可二哥非常谨慎。斥候探报,过了一冬,齐军的战马比我军落膘严重。二哥深知不敌,故而避战。 在楚翊到来之前,叶星辞刚刚诓骗二哥,诱他去为父亲解围,与父亲内外配合。 二哥没上当。 商议过后,叶星辞采纳了楚翊的计策:由四哥诱使父亲突围,故意放走父亲的一队亲兵,任由他们一路逃至二哥营中,告知博观城的现状。 此计有风险,因为父亲向二哥传达的消息,可能会有两个极端。 或强硬:别管爹,死守宛延城!大局为重,你消耗敌人,我玉碎成仁! 或求救:爹撑不住了,几万人要饿死了,你快来啊!我本欲成仁,可现在快吃人了! 若是前者,则不利于战事。不过,叶星辞认为是后者。深思过后,他选择赌一把。 他赌赢了。 几日后的凌晨,二哥终于沉不住气,全军出击,直扑博观城解围。叶星辞闻讯而动,带着积蓄一冬的斗志,在途中截击。 那是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战。 齐军爆发出不俗的战力,从凌晨鏖战至拂晓。初春的原野,化作沸腾的巨釜,煎熬着数万青壮男儿。两军血肉为泥,蹈血互战。 ? 如?您?访?问?的?W?a?n?g?址?发?B?u?页?不?是??????????ē?n?2?〇???5?????ò???则?为?屾?寨?佔?点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战争的刀锋从不过问,无差别地挥向所有人,将人的精气神一截一截切掉。 被刺穿肋骨的江南少年,口中喊着“杀”,扼住对手的手腕,用尽最后气力,将匕首捅进对方咽喉。两人纠缠着倒下,彼此的平安符也坠入血泊。一个来自姐姐,一个来自妻子。 当初,从喀留带来的一种骨觿已在军中普及。步兵战到最后,彼此兵器因滑腻的鲜血而脱手,昌军就用这东西在敌人要害乱刺,直到对方失去生气。 他们自己,也被身后的敌人击杀,在黎明前倒下。而黎明,因他们而来。 最先崩溃的,是齐军左翼的战阵。叶二用带血的喉咙嘶喊“顶住右翼”,挥枪击飞射向面门的流矢。 他看见自己的亲卫被三支长枪同时刺穿铠甲,这个誓死追随的老兵,竟用牙齿咬碎了一个昌军士兵的喉结。 混战中,无数失去主人的受伤战马,拖着半截肠子乱跑,踩碎垂死挣扎的伤兵。而披着鳞甲的昌军铁骑,正踏着泥泞血水,朝齐军侧翼包抄而来。 叶星辞吼着“投降不杀,伏低不杀”。空气中血腥弥漫,二哥手下多为新兵,极度恐怖的气息,令他们崩溃。 加之战马瘦弱,马蹄被泥泞迟滞,骑兵不敌。最终,再度溃败。除去死伤和被俘的,二哥仅余几千兵马,狼狈败撤。 “宛延城防守空虚,追击攻城!” 令出旗动,叶星辞乘胜长驱,一举啃下宛延城这块硬骨头,彻底踹开江南腹地的大门。二哥率残部继续东撤,和州府的守军共同防御。 城内辎重无数,粮草充裕。以此为据,可大大缩短补给线。 叶星辞迈着沉重的步子登上城头,见自己的帅旗在阳光下猎猎飘扬。他望向远处,伤兵一路溃逃留下的血迹,犹如红蛇游弋于大地。 他赌赢了。但,真的赢了吗? 数十只乌鸦不知从哪飞来,旋成黑色漩涡,尖喙和利爪不时掠过城下插满箭矢的尸堆。物伤其类,雪球儿看着战马的尸体,发出阵阵悲鸣。 遍野的泥水和血水里,亿万青草冒了芽。无声地成长,比春雷更惊心动魄。 第399章 深夜来客 收兵之后,叶星辞将俘获的齐军送去重云关整编。他没急于庆功,而是在城中的衙署举行军议,复盘战役。 战前算,战时勇,战后盘——这是他的致胜秘诀。 楚翊一袭素净的青色布衣,端坐东首旁听,目光紧随英姿勃发的美人,像是怕丢了。 “敌军打得不赖,我军的伤亡,比预计中严重。”二十一岁的主帅离开帅案,在两排将领之间踱步,“可是,敌军明明士气尚可,却又迅速溃败。战场泥泞,战马马力不行,是一大因素。除此之外呢?诸君有何见解。” 他卸去大部分甲胄,仅留胸甲,显得宽肩窄腰,挺拔如松。将军们身上浓烈的杀气如两堵墙,狠狠夹着他,他的神情却惬意如春游。 “齐军屡战屡败,缺乏信心。”一道粗犷的声音回应道,“两军还未交锋,远远看见叶将军的帅旗,就全都发怵了。” 这话听着像奉承,却是事实。 “听闻,他们的军纪不如从前,同袍之间的感情也不深。”又一人发声,“军官能偷带妓女进营,小兵只能听个动静。” 言语有些粗俗,激起一片瓮声瓮气的大笑。那人继续道:“战场上,上级战死,下级没被激出复仇的血性,反而调屁股就跑。” 叶星辞肃然点头,用手势示意大家随意探讨。 “叶二手下多新兵,和久疏战阵的军户。”有人看透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