鬟、老嬷嬷、车马夫、工匠花匠、厨院的……这些人加起来,有四百六十人。后来又添没添,不晓得。” 叶霖自讨没趣,摆了摆手,又陷入生窝囊气的状态。 “主人撤走后,仆人得遣散,不能把那么多人丢在那等死。”楚翊冷声道,“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叶二面露难色,暗自嘀咕:“我就说他妇人之仁。” “王爷宅心仁厚,我同意他的看法。”叶霖突然开口,神情亲切了几分,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处境,“那就这样,留一个忠心的管家。在主人过江之后,遣散所有奴仆,发点安家费迅速出城。王爷以为如何?” 楚翊默许。 叶二低头一叹:“我和大哥、三弟的岳丈家,恐怕要受牵连。” “牵涉太广,万岁不会大动干戈。真要株连九族,早朝得少一半人。”叶霖淡漠地饮茶,抛弃了三个亲家,“此一时彼一时,为了天下大义,顾不得他们了。朝廷不是重启议罪银了么,散尽家财,总能保条命。” 叶霖当即写下密信,交给叶荣,派亲兵与其同回兆安,给家里报信。叶星辞派出于章远和宋卓,带几十弟兄,改扮为齐军同往。 楚翊也执笔,请吴霜在北岸接应,并派兵护送叶家人前往顺都。 在叶家人安全渡江之前,今日所议为绝密。博观城维持现状,但略微放松戒备,可悄悄运粮入城。 “那么,本王依据方才协定的内容,来起草降书。”楚翊整了整沉重的甲胄,再度提笔。笔锋起落之间,天下大势已定。 修改增补之后,又誊写两份,双方签押、用印。 叶霖有四方官印,分别镌有:定国公,三边总督,兵部尚书,抚远大将军。 最终,他选择了最热爱的身份,抚远大将军。犀角大印两次起落,朱红的印鉴边沿在纸上微微晕开,如同河流终汇入大江。 叶星辞静静旁观,心想:父亲是真的喜欢行伍,在连败之前,也算治军有方。 “有劳王爷用印。”叶霖将降书沿桌面调转。 楚翊早有准备,抬了抬手。罗雨走近,打开随身的包袱,从为王妃准备的肉饼、鸡腿之间,翻出个布袋子,里面是精雕细琢的木盒。 楚翊接过,从中取出一方通体冰润、螭龙穿云的玉印,铃盖在降书:大昌皇帝之宝。 竟然随身带着玉玺。 叶星辞看着罗雨收拾包袱,那些散发香气的美食,令他有点不好意思,仿佛肉饼上镌刻着“叶将军之宝”。 在他的注视下,父亲和二哥取来佩剑,双手奉上,以示请降。楚翊起身纳降,旋即目光一凛,朗然道:“叶霖听旨。” 父亲神色黯淡,缓缓屈膝,二哥随后。 “齐国抚远大将军叶霖,奉天下为公之大道,为亿兆生民所虑,投效大昌,着即加封祥国公。命其率部归入骁姚侯叶星辞麾下,以副将身份听凭指挥,令行禁止。若有贻误战机之情状,军法从事。” “臣遵旨。” ? 如?您?访?问?的?w?a?n?g?址?f?a?B?u?页?不?是?ǐ??????????n?②?〇?2?5?.????????则?为????寨?站?点 叶星辞看见父亲的头垂了下去,后脑花白的发丝,在北风里颤动。 楚翊收起其中一份降书,双眼一弯,又变得随和:“本王回都之后,再正式拟旨,为你制作印绶。你的家眷,也会在新的宅邸妥善安置。” “多谢王爷。”父亲起身时,踉跄一下,像忽然老了几岁。叶星辞扶了他一把,引他坐下。 父亲逃避他的视线,如同躲着刺目的阳光,眉头皱得像拒马桩。双手抓着膝头,无所适从。 “父亲,我一直都很崇拜你。”叶星辞平心静气,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父亲面前,“或者说,崇拜我想象中的你。现在,我不崇拜你了。我已经成为了,我想象中的你。” 父亲半垂着眼,有些皲裂的嘴唇紧紧抿着。 “你和我想象中不同,但也不差。你肩负家族兴衰,着实不易。可是你该明白,就连皇陵里的万年灯,也不会真的亮一万年。” 父亲不再躲闪。 叶星辞在那日渐混浊的双眸里,看见了自己愈发硬朗的轮廓。他微微一笑,继续道: “月满潮生,月缺汐落。退潮之后,有的家族留下一片臭鱼烂虾,有的则留下屹立的筋骨。新月再盈,又会长出血肉。叶家不会衰亡,哪怕万年之后,你的血脉也都还在。有的在游历四海,有的在开荒耕作。想起祖上的义举,全都心有戚戚。这些人里,还会出现为万世开太平的人。真正的传承,不在永不倾覆,而在奔流不息。高楼会垮塌,流动的血脉却永生。” 这是儿子在宽慰父亲,也是上司在教导新来的属下。 老辣的父亲摇了摇头,苦笑一下,点破他的目的:“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好好跟你干,争取兵不血刃拿下兆安。” “没错。”叶星辞很坦率。 “难啊。”父亲也很直白,“你是从东宫走出来的,跟那位做了十年朋友。难道,还不了解他?” 叶星辞心里一紧,看向爱人。这才发觉,那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似一双温柔坚定的手,能拔除所有荆棘。 第403章 好好睡一觉吧 ** 面前的男人,形如枯槁。映在夏小满水盈盈的大眼睛里,活像两根刺。 负责监管的太监靠近,将厚厚一沓纸,呈给夏小满。密密麻麻,都是蠹王的自省书。 夏小满一目十行,边读边丢。丢了最后一张,他冷冷地抬眸:“当初,皇上认为太上皇修陵过于靡费。你来劝皇上,正说着,太上皇来了。你忽然扇了自己一耳光,还跪下了,陷皇上于不义。有这事吧?” “是。”蠹王畏畏缩缩,“都是,都是姓俞的贱妇唆使。” “怎么没写?” “这就补上。”蠹王拾起满地的自省书,手指肿胀发红。冬天时,他生了冻疮。 夏小满莞尔一笑,声音清如山涧:“王爷,你有多久没见你闺女了,一年多?” “十六个月,零十天。” “牵肠挂肚啊,数着日子呢。”夏小满感叹,“皇上知道你想她,恩准你们相见。她很好,做了缝唇术,还会讲一点话了。” 夏小满抬手,宫女牵着梳羊角辫的小丫头迈进破殿的门槛。她的发带缀满珠宝,衬着华美的衣衫。她已经走得很稳,面纱之后的双眼,像两颗会发光的杏仁。 蠹王慌忙整整发冠和破旧的衣袍,泪眼追随女儿,俯身张开双手:“阿囡,阿囡,爹在这呢……” 夏小满牵过孩子,蹲在她身边,指着蠹王:“公主殿下,想跟他说什么?” 小公主奶声奶气,口齿不清,吐出的话却刺耳:“丧心病狂,狗东西。跪下。再想想,还有什么,对不起,我父皇。” 蠹王如遭雷击,两腿一软跪坐在地,掩面而泣。他数着日子牵挂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