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胸腔涨起撕心裂肺的疼,疼得他眼角泛起了湿热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液体要从那里涌出来。 但事实上,他的眼睛始终像一潭早已干涸枯竭的湖水,就如同他干涩嘶哑的声音一般,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试着在呼吸的间隙想叫出那个人的名字,却除了止不住的呛咳,无法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好像说,要开枪了。 陈泊秋不再试图挣脱缠在他身上的枯枝,而是闭上眼睛蜷起身体,牢牢地护住了怀里的药箱。 第30章 难言 陆宗停取下作战服武装带上的枪,上好了膛,缓步行进的时候,逐渐听清了前方传来的急促而凌乱的呼吸声——说是呼吸声其实不准确,那个人在有意地压低声音,但呼吸声可以克制,胸腔里那种拉风箱一样破碎揪扯着的嘶鸣声却是无法掩饰的,那样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肺上破了很多个鲜血淋漓的洞,他吸进去的所有空气都像从崎岖山谷中穿过的凛冽寒风一样变成呼啸着不停撕咬的怪兽,甚至可以听到血肉撕扯的声音 陆宗停脚步一顿,随即收起枪,拿起手里的探照灯切换成了普通照明的模式,循声照了过去。 那人蜷缩在天灾和战火侵袭过后的狼藉土地上,穿着陈旧单薄的白舰作战服,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药箱,脸上戴着黑色的护目镜和口罩,样子看起来跟任何一个战场上负伤白舰军没什么区别,但是陆宗停一瞬间就认出来了他是谁,只不过他认出来了却没有真实的感觉,以至于他在原地僵了几秒,然后又在极其不平稳的地面上踉跄几步跑到他身边蹲下,急促地喘息了一阵,都没能叫出他的名字或是编号。 “……你怎么在这里?”陆宗停伸手想碰他,又收了回来,微微别过脸,声音极其嘶哑,“别躲了,是我。” 陈泊秋僵硬的身体轻轻动了两下,随即抬起头,怔忡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为了避免吸引虫群,陆宗停收起探照灯,沉默了许久,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心里的感觉,他找了很多天没找到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像是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却又跳得狂乱无比,让他呼吸急促,脊背冒汗,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这种情绪平静下来。 “你……怎么过来的,来做什么。”他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然而听起来就生硬不堪。 陈泊秋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就大致朝着他的方向转过身体,虽然还是不太准确。 “……上校。”他声音很轻,夹杂着那种破碎卡顿的呼吸声,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 “上校。”陈泊秋又轻声唤他。 陆宗停深深呼吸着,干涩地应道:“嗯。” 虽然探照灯已经关了,但是他刚刚看了陈泊秋的小腹好一会儿,依旧是纤细得跟早春娇嫩的杨柳一样,在腰带的束缚下更加明显,他应该没骗他,是真的没有怀孕。 陈泊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低下头摸到药箱的盖子打开,在里面摸索了一阵,摸到了那几个区别于培养皿和培养胶囊的小瓶罐,他把它们拿出来,捧在手里,递到陆宗停面前。 他递过来的方向有些偏,陆宗停低下头,在昏暗的光线里大致分辨出那是几管血样。 “什么东西?”陆宗停没有去接。 陈泊秋的手在一片黑暗中不停发着抖,装着血样的小瓶罐之间轻轻撞击着,发出一些细小微妙的声音。 “有飞行物种……撞击海角,血样、要检测,我、没有……”陈泊秋说得断断续续,但陆宗停基本明白,他说的其实就是最近撞到海角电网上身亡的那些飞行怪物,他趁着离开海角在港口等待接驳舰的时候采集了一些血样,但是没有工具可以检验,所以带过来给他。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采集这些血样,甚至已经在跟温艽艽讨论,让下一批返回海角修整的白舰想办法去采集样本。 陆宗停呼吸粗重,语气不自觉地冷下来:“我跟雷普雷明通讯的时候,你就在旁边是不是?” 陈泊秋没有反应,好像听不明白,他觉得手里的东西好像要掉下去,就下意识地低下头想要拿得稳一点儿,却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动作在陆宗停眼里看来就是心虚和掩饰。 “陈泊秋,有意思吗?躲在旁边一声不吭,看我跟个傻子一样到处找你很有意思是不是?”陆宗停嘶声质问着,见到他之后未完全平复的心绪终究是再次演变成难以遏制的怒火。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陈泊秋或许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碰巧跟他一样觉得这些物种的属性有必要弄清楚而已,不然他不会跟他解释那么多,而是应该直接把东西给他,告诉他这就是你想要的血样。但他很快就让自己保持清醒,陈泊秋明明就是和雷明站在一起,那套解释也不过就是欲盖弥彰的演戏,他带着这些东西过来,可能又是他和雷明设的什么圈套,器皿里装的不是血样,是毒药也不无可能。 陆宗停闭了闭眼,试图冷静下来跟陈泊秋沟通:“你能跟我坦白一次吗?我知道你现在相信雷明,但是凡事都要分个轻重缓急,他们在对抗畸形种这件事上永远没有足够的觉悟和谨慎,如果任由他们草率行事,后果不堪设想。” 这回陈泊秋似乎是听明白了,但基本上依旧是答非所问:“我不、相信他……上校,他可能、在监视你……他……” “陈泊秋!”陆宗停厉声打断他,“别再说这些没用的,别的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只问你,你给我的东西,到底是不是那些怪物的血样?!” 陆宗停盛怒之下语速极快,陈泊秋不太能跟得上,在他愠怒地又逼问了几次之后才仓促回答:“是、血样……咳——” “好,”陆宗停依旧咄咄逼人,“我给你工具,让你来做定性研究,你敢不敢做?” 陈泊秋急促地呛咳着,口罩里闷着的都是血腥味,他来不及说什么,便就只是点头。 “好,跟我走,”陆宗停将他手里的血样一股脑全拢起来收进自己身上的口袋里,起身走了几步,却不见人跟过来,他不耐地道,“干什么?不会要我把东西送到你眼前吧陈博士?” “没……” 陈泊秋刚刚吃力地扯下缠在他脚腕上的枯枝,眼睛仍旧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跟着陆宗停的声音在一片漆黑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陆宗停说话的时候,他就能判断得准确一点,其他时候就只能依靠脚步声,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找对方向,但陆宗停催得很急,他没有时间停下来仔细辨别。 就算是这样,他的速度还是慢得让陆宗停急躁不已。 陆宗停并不知道那个人眼睛看不见,在崎岖不平又布满碎石枯枝的土地上举步维艰。 他摔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