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又一块大陆,他们一路颠沛流离地逃亡,爸爸妈妈一开始还抱着他,后来就牵着他,再后来就让他在后面跟着跑,他们声嘶力竭地催促着,跑慢了爸爸就红着眼睛打他,妈妈就哭着骂他。 花好像也再没有看到了。 他们躲在一个山洞里休息时,他在睡梦中忽然感觉自己脖子很痛,呼吸很困难,他咳嗽着睁开眼睛时,看到妈妈扭曲的脸上满是眼泪,而爸爸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动手啊!为什么不动手!!他迟早会把我们拖累死的!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好了,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妈妈却没有掐死他,而是抱着他哭了起来,后来爸爸也过来抱着他们一起哭。 他太小了,不太明白父母的悲伤和眼泪,没有跟着哭,只是忍着脖颈处的剧痛,小心翼翼地问:“爸爸妈妈,你们不爱我了吗?” 他们只是哭,不再像以前那样回答他,你是我们最爱的宝贝。 他以为他们只是那一次忘记回答了,后来又问了很多遍,他们也都没有再回答。 W?a?n?g?阯?发?B?u?页?ì???ù???ε?n?????2????.??????? 再后来,他们遇到了一场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的陨石雨。周围可以躲避的地方都已经挤满了人,他们只能漫无目的地奔跑、逃亡。 最后他们找到了一处废旧楼房的矮小屋檐,却只能容纳一个大人抱着小孩躲在下面。 爸爸妈妈为谁抱着他而争得面红耳赤,他抱着妈妈的大腿闭着眼睛,起初是因为看到那些被坠落的陨石烧成灰烬或者砸成肉酱的活人,后来就因为年幼体弱,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睛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就都不在了,一个陌生男人蹲在他面前,在往他身上擦拭冰冰凉凉的药水,看到他醒来,就给他喂水喝。 “小朋友,好点了吗?叔叔是十方海角救援行动队的,听说过十方海角吗?叔叔带你去海角安全的地方,好不好?”男人说话非常温柔,抱他的动作也很温柔,和以前的爸爸妈妈一样。 他疼得迷糊,红着眼睛有点想哭,却摇了摇头努力想要挣脱男人的怀抱,说要等爸爸妈妈。 “你知道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吗?”男人耐心地问。 他又摇头。 “他们要是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他们爱我,会回来的。”他小声却固执地道。 男人叹了口气,缓缓道:“叔叔找到你的时候,你好像在做噩梦,一直在问爸爸妈妈,还爱不爱你。” “……” “他们很久没有说过爱你了,对不对?” 他不应答,却不再抗拒男人将他抱起的动作,只是睁着一双浑浊湿润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知道自己猜中了,男人眼里浮现出一丝哀伤与怜惜:“至少他们没有骗你。” 他听着这短短的一句话,眼泪却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流。 “没有谁不想跟爱的人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一起。如果有爱意,谁都不会吝于表达,”男人擦了擦他的眼泪,“别哭。叔叔告诉你,活下来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最重要也最艰难的事情,与之相比,别的都可以抛开,所以你不能强求爸爸妈妈一直爱你,你要想着只要他们能够平安就是最好的,而你要学会把他们忘记。” 这个男人就是陈中岳。 陆宗停被他带回十方海角之后,就被注射北地猎犬的血清,排异期过后开始接受他的教育和训练。 他如果因为思念父母而流泪,陈中岳会把他关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绑在刑架上无法动弹,而面前是正对他胸口的一排刺刀,底下淬着烈火。 他要回答陈中岳的问题,如果陈中岳对他的答案不满意,火就会烧得更猛烈,刀尖也会朝他逼得更近。 “为什么这么想他们?因为他们爱你吗?” “不爱……不爱了!” 火焰平静地燃烧着,刺刀也纹丝不动。 “那为什么你还要想他们?你还爱他们?” “不、不……” “说清楚!” 火焰忽然高高窜起,那一排刺刀随之朝他不断逼近。 “不爱了!我不爱他们了!”他惊惧万分,眼泪飞溅,撕心裂肺地吼着。 刺刀在他身前停了下来,火焰缓缓熄灭,他惊魂未定地剧烈喘咳着。 “他们是谁?” “我……我爸爸妈妈……啊——!!” 那排刺刀猛地朝他胸口刺去,虽然只浅浅地刺破一点皮肉,渗出一点点血,但足以令一个四岁的孩子魂飞魄散。 “你没有爸爸妈妈,”男人温柔到诡异的声音漂浮在半空中,像幽灵的吟唱,“把他们忘了。” — 林止聿委婉地把这些称为“情感剥离”训练,能够扛过去的人,无一例外地都能成为一把好枪,一柄利刃——但不会是一个完整的人,相对于人来说,陈中岳训练完毕的成品甚至可以称之为怪物。 陆宗停六岁那年被林止聿和陈泊秋带走,没有成为陈中岳的“成品”,他以为自己关于陈中岳的那些记忆,都只会作为往昔的阴影和夜晚的噩梦存在而已。可时至今日,林荣平的劝导才让他猛然惊觉,他骨子里早就在第一次遇见陈中岳时,就被植入了一个极端偏执的“规则”,那个“规则”甚至被陈中岳美化成一句浪漫箴言。 如果有爱意,谁都不会吝于表达。 不表达便是不爱。 不爱就该把一切美好都割裂、遗忘。 因为这个“规则”,他像个一根筋的白痴,没脑子的疯子,没完没了地想要从陈泊秋口中听到“我爱你”,听不到就如同被厌弃被背叛一般无法忍耐,无法控制地走向崩溃边缘,而自己却好似浑然未觉,仿佛一切都与生俱来一样合理。 他不是“成品”,尚且如此。 那么陈泊秋,是陈中岳的“成品”吗? 如果是,他都……经历了什么呢? 第52章 笔供 陈泊秋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漆黑一片,只是朦朦胧胧,难以聚焦。 因为右眼失明,他的视野一直狭窄,现在又什么都看不清楚,一时间难以分辨自己身在何处,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下的床褥和盖着的被子都很厚实柔软,但他还是觉得冷。 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怀孕和严重贫血导致,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还不太清醒,还在梦里,或者是又出现了幻觉,但是新鲜氧气源源不断从口鼻进入肺腑的感觉十分清晰,也让他茫然而又陌生。 意识逐渐清晰后,他甚至很难适应这样的呼吸方式,因为从小到大的习惯,他本能地开始要张嘴通过短促深吸的方式去调整自己的呼吸,但这显然不能像往常一样奏效,大流量的氧气争先恐后涌入被脖环压得细窄脆弱的气管,水分在急促的喘息之间迅速耗干,熟悉的干涸灼烧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