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以及随着岁月变得更深邃些的眉骨。 他们意识到对方正在老去。 沈曼云的手下意识搭在了燕飞光的肩膀上,她想,究竟是多重的伤让他都站不住了? 她柔声问:“没事吧?” 燕飞光摇头,表示没事,没死都算没事。 左右他也死不了。 燕飞光挪了下身子,坐了下来,就坐在她的身边,两人并肩坐在墓碑前落满雪的残垣上。 一旁的小野乖乖坐着,它将周遭的风雪挡了下来,这冰冷的墓前也有了些温暖的感觉。 沈曼云低头去看他的腿,燕飞光没动,他也看了眼墓前的白花。 此时,沈曼云发现他肩上背着一个包袱,这包袱都有些破了,露出内里装着的衣物。 包袱里是一套干净体面的衣服。 沈曼云忽然回过神来,如果今日她不出来,燕飞光应该明天才会到无妄城。 他会先藏在这处无人知晓的角落,先等身上的伤愈合,再换上崭新的衣裳,最后“完好无损”地回到无妄城。 不会有人看到他的狼狈和身上累累伤痕。 他来到这里等伤好,就像一只野犬躲到了角落里安静舔舐自己的伤口。 可她偏偏来到了这里,撞见刚从远方归来的他。 他甚至没来得及掩饰自己满身的伤痕与风霜。 于是沈曼云说:“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燕飞光问她。 “没有……”沈曼云假装没看到他肩上的包袱。 她取出怀里的银盒,拿出这几根陪伴她很多年的血针,银盒表面的雕饰已被她摩挲出温润的痕迹。 “先治伤吧。”沈曼云说。 燕飞光展开自己陈旧的大氅,为她挡着风,沈曼云拈起血针,低头替他细心疗伤。 伤口的情况很糟糕,也不知道燕飞光是如何挺过来的,他是一路走回来的吗? 他为什么不唤小野去 带他呢? 沈曼云脑海里装满了疑惑,但她手中的血针依旧稳稳当当,经过这么多年的成长,她疗伤更加得心应手了。 许久,伤口弥合,沈曼云直起身子,对燕飞光说:“好了。” 燕飞光收起披风,他说:“谢谢。” 沈曼云对他说明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我带小野出来玩,它自己跑过来了。” 燕飞光点了点头,他沉默得甚至不愿意开口。 “院子墙倒了。” “它本来就很脆弱。” 沈曼云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以前我修过好几次了。”燕飞光在片刻的沉默后说。 “那里是你以前的家?” “是。” “这是你的母亲?” “是。” 沈曼云看到墓碑前的白花已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 她想,燕飞光的母亲没有名字,他本来也没有名字的。 只有小野有名字,它以前是燕飞光的小狗,他认真给它取了名字,还给它肉骨头当玩具。 在很久以前,燕飞光就如此善良了。 沈曼云没问有关他的过去。 光是看到院子里的那间厨房与另一间房里四散的家具,她就知道他过去一定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具体是什么事?她想象不出来。 “生辰……”沈曼云大着胆子,深吸一口气继续问,“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 燕飞光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仰头,看着天边月说:“是今天。” 沈曼云一惊,她扭过头看燕飞光,燕飞光的视线不知是落在月亮上,还是落在他母亲的墓碑上。 总之,他的目光悠远,像是无根的飘絮。 “花是祭奠吗?”沈曼云问。 “今天也是她的忌日。”燕飞光回答了沈曼云的疑惑。 沈曼云没再开口问了,她只是端正坐在燕飞光身侧,看着墓碑前的白花慢慢被大雪吞没。 她抓了一把雪攥在手心,一下又一下将手心里的雪捏实。 沈曼云没有开口询问有关燕飞光过去的问题,心上的伤痕每一次揭开都会带来疼痛。 她怕他疼,即便他自己根本不在意疼痛。 “我改天来把墙补好。” “坏了就坏了。” 燕飞光将沈曼云拉了起来,将她放在小野身上。 他也跳了上来,就坐在她身后。 “回去吧。”他说。 小野朝前奔去,嘴巴里还叼着那根小小的骨头。 “小野以前很小吗?” “很小,它吃不饱,长不了太大。” “变成魂族才变大的?” “这不是什么好事。” “嗯……” 沈曼云低低应了声,她两手捧着掌心里一直在捏着的雪球,将它放在面前小野的脑袋上。 “那……生辰快乐?”沈曼云的声音很轻很轻。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对燕飞光说“快乐”,毕竟这一天也是他母亲的忌日。 放在小野脑袋上的是一个小雪人,被沈曼云捏得都快没人形了,它歪歪扭扭地坐在小野黑色的毛皮中央。 沈曼云摸遍自己全身上下,也没什么能送得出手的东西,只能悄悄捏了这个小雪人。 在说完生辰快乐之后,她感觉到身后燕飞光的身子低了下来,他的胸膛靠着自己的脊背,上下起伏着。 他的心跳声有些快,唇边呼出的气息温暖到有些发烫,沈曼云感觉自己的耳根热了起来。 燕飞光的嗓音压得很低,他在她耳边一字一顿说道:“谢谢。” 那一天的月下,他的唇险些触到她的耳朵。 在奔跑的小野身后,辽阔雪原之上,巨大的藤蔓与枝叶破土而出。 它们仿佛狰狞的触手,将天边月亮紧紧缠绕。 这些可怖的植物仿佛是幻境的产物。 但是,叫嚣着不断生长的枝叶不断收紧,竟然真将那轮天上的月亮绞碎了。 皎皎明月四分五裂,疯长的植物在雪原上席卷而过。 沈曼云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清脆碎裂声,她想要回头看去,但燕飞光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的指尖不住颤抖,沈曼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跟着他进了无妄城。 黑沉沉的城门缓缓关闭,与此同时,城外的月亮已碎裂成无数块,仿佛散落的繁星。 遥远的洛都观星台上,连霏静静看着天边碎裂的月亮,沉默不语。 “大司礼,是堕月,雪季时的堕月代表着什么,您是知道的。”站在她身边的大长老惊惧说道。 “在黑暗中一直存在着传说中的邪魔,没有人知道这邪魔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没有人见过它,也没有任何文献记载过它,但它就是如幽灵般存在于口耳相传的神话中。” “总之,所有版本的传说都指向一个事实,就是它一旦现世,就会将此界彻底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