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别前面的人在做什么。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年轻的佛子声线清淡,如外面吹狂风,而屋内热炉点燃得温柔。 她听得入迷,以至于结束了都还不知晓。 一旁的月娘见她盯着手中的书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伸手推了下她:“怜娘?” 谢观怜蓦然回神,抬起被薄雾迷离的眼,唇红如血,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之姿。 月娘被她看得心口一烫,匆忙垂下头,小声提醒:“她们都已经走了。” 她说话轻轻的,好似生怕惊扰了什么人。 谢观怜阖上书,捉裙起身,“多谢。” 月娘抿唇笑:“无碍。” 两人一起出去。 因走出得晚,恰好碰上阁楼的青年,雪白的僧袍如一段雪色,渐渐走进藏书阁中。 谢观怜一眼便看出来是谁了。 月娘和她刚来时一样,无论走到何处都有人跟着。 与月娘分开,谢观怜将手中的经书递给小雾。 小雾抱着书札:“娘子,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谢观怜道:“小雾帮我拿回去,若是等下她们问起我在何处,便说我想起今日还有没听懂的,刚好在这里,顺道去书阁看看。” 娘子寻常也时常会去书阁,小雾没做他想,以为是方才听法奖的书阁,点头道:“那娘子早些回来。” “好。” 与小雾分开后,谢观怜转眸望,向不远处高耸的复古典雅的阁楼。 迦南寺因是皇家寺,故而修建极其庞大,单是书阁便有好几座,里面藏的不仅是经书,还有不少古书。 书阁周围进出不少僧人,来往抱着明黄布匹包裹的书,往外走去,遇见师兄单手做礼。 “师兄。” 沈听肆敛目颔首,应了声,直径朝着阁楼而去,雪白的袍摆不染尘埃。 小僧人目送师兄上了阁楼,转身继续出去。 刚走至门口忽见一头戴帷帽的女子身着素色氅袍,从下面缓步上来。 路过时,女子柔声询问:“小师父,请问此处有《波若波若蜜多心经》吗?” 僧人点头:“回檀越,在三楼。” 心经看的人较多,故而每座书阁都有。 谢观怜闻言面露出感激,双手合十做礼:“多谢小师父。” 僧人抱着书继续下阁楼。 谢观怜素手撩开帷帽的一角,抬眸看向阁楼上,钟塔纹路,风铃脆响。 她轻捉裙摆往上而去。 因是冬冷季,寒潮太盛,但凡遇见不是阴雨缠绵,书阁内的窗牗便会支开一半。 书架整齐摆放,架上的书泛着陈旧之气。 青年长身玉立在书架前,黑睫轻抬,露出似墨玉般的眼,长眉高鼻被暗色的光打出阴影。 他目光掠过中间一排,逐个寻着。 《六祖坛经》 看见这本书,他伸手去取,没曾料到书架对面的那本书也被人取下了,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秋水波澜的吃惊美眸中。 一本书的宽距,看不清她的全貌,却能若影若现看见雪白光洁的额头,远山黛眉微微扬起。 女人看他的眼神无害,似没想到既会在这里遇见他。 沈听肆目光淡然地掠过她,握住沉重的书籍,仿佛没有认出来对面玉颜半遮的女子,取下后转身朝另一边而去。 如此淡漠的态度让谢观怜眨了眨眼,不由得想起刚才在楼下遇见的那小僧人。 不认识她的小僧人可会主动向她做礼,而不是向他这般淡然扫过,连眼神都未曾留多久。 况且,谁不知悟因悟性极高,记忆一样好。 自被沈家主寄送此处后,他便认空余大法 师为师,常年待在大法师身边,而他过目不忘的美名,她来迦南寺第一日便记下了。 所以他绝非不是没见她认出来,而是认出来了,但并不在意。 清高的佛子啊。 她抱着心经,眉眼轻弯。 不知道他有没有走。 谢观怜摸了摸帷帽上的轻纱,沿着他方才走的方位走去。 这里人并不多,应该是此间书阁的人不多。 难怪他会来这里,看来是喜清冷安静。 喜欢安静之人大多因孤独,所以才会常年养成这种习惯,若是蓦然有一日,遇见明媚不知会不会动凡心? 谢观怜若有所思地走出一排书架。 果然如她所想,他会来这里就是因为安静,挑选的地方亦是角落。 青年坐在窗边的木案前,灰白僧袍逶迤在脚边,长睫低垂,深邃的轮廓清雅,如贴在窗上的精美剪影,连薄唇都殷红的极其漂亮。 谢观怜环顾四周,并未看见其他人,便抱着书朝他行去。 女子的脚步声很轻巧,携裹送来一阵极淡的兰香。 沈听肆眉心未动,直到对面坐了人都没有抬头。 “悟因法师。”谢观怜放下书,主动开口。 对面的青年轻撩眼皮看去,下颌曲线冷艳,僧袍束起的喉结上有一颗极黑的痣。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目光被凸出明显的喉结上那颗黑痣吸引得挪不开。 她莫名的觉得这颗痣打破了他的冷清,隐约透出了他内里有些斯文的坏。 见她透过遮面的纱幔只盯着不讲话,沈听肆不知她在看何处,头微倾,温声问道:“不知檀越找僧何事?” 虽他并非是真正的出家人,但长久待在寺中,一应习惯与说辞皆与寻常僧人无二。 僧人唤他师兄,世人称他佛子,却都忘记了他并未出家,只等沈家主传召回去便接下偌大的沈氏,成为权利之巅的那群人。 虽然所有人都忘记了,但她却记得。 他是沈听肆,沈氏的嫡长子。 谢观怜回过神,抬眸对上他那双漆黑得能洞察一切的眸子,心跳忽而失律,不禁产生一丝退缩之意。 虽然他看似温和斯文,但还是给她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压下心中莫名的想法,她对他弯眼,声线柔下:“悟因法师还记得怜娘吗?就是前些时候,你让我来书阁看经书的那人。” 沈听肆黑眸轻压,露出一丝看不清的浅笑:“记得。” 谢观怜佯装没想到他竟还记得,双眸陡然一亮,漂亮的眸子水盈盈地映照欢喜,却又因要维持矜持而压下那股灵动。 低垂脖颈,声线抑制不住的雀跃,透着几分难为情:“其实怜娘并非是要打扰法师安宁的,而是那日之后我看了那本书,有佛法不解想要求法师解惑。” 沈听肆敛目,声线如常般温软清淡:“何处不解?” 谢观怜道:“说来不怕法师笑话,我自幼便有一病,因学后不懂便夜不能寐,食之更无味,思来想起不知所言的‘三无漏学’,如何除去淫。欲,上书道‘汝修三昧,本出尘劳。淫心不除,尘不可出。’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