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去大医院吧。” 汤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闷声不吭地等了一会儿,才道:“我问过医生,这手术做下来,加上后面的放疗化疗,杂七杂八的,少说得个四五十万——” 汤珈树一愣,瞪大眼睛打断父亲的话:“甭管多少钱,病肯定得治啊。” “我没说不治。”汤父看他一眼,道:“我是想说,这个钱不用你出,我手里还有点积蓄,你妈的医保也能报一部分,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 “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最后两个饺子再也吃不下去,汤珈树把筷子往碗里一搁,忍无可忍道:“我不是家里的一份子么?凭什么我妈病了不用我管?” “你说凭什么?”汤父也带了气,瞪着他:“你不是把自己赔给季家了吗?那我只好当没你这个儿子,以后我跟你妈的事,都不用你插手。” 汤珈树气到极点,竟有些想笑:“哦,那你干吗又打电话叫我回来?不用我插手,说得轻巧,可惜这话只能代表你自己,代表不了我妈。” 汤父被儿子的话刺得白了脸色,胸口剧烈起伏。 却这时,从两人身后的病床上载来一道虚弱的劝架声:“好了……你俩别吵了……” 父子俩同时一愣,忙鸣金收兵,将注意力拉回沈玉英身上。 挨着床畔的汤父弯下腰贴在她耳边问:“你还有哪儿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沈玉英费力摇了摇头,“哪儿都不舒服,叫医生也没用。”她说一句,要歇上几秒喘口气,再继续:“帮我把床摇起来,趁我还有点力气,跟你们父子俩说会儿话。” 汤珈树立在床尾,听了这话心下一窒,弯腰将床头慢慢摇起,然后拉了张椅子坐下。 沈玉英躺在那里,像被嵌进床铺的标本,整个人瘦小又干瘪,被面上几乎没有身体起伏的弧度,汤珈树记得她明明有一米七几的个头,此刻却完全看不出来。 “你们刚刚说的那些,我都听见了。” 她说着,将手从被子下面伸出来,指关节蜷了蜷,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汤珈树盯着她的动作,一言不发地握住了那只手。 沈玉英缓慢地深呼吸一个来回,像是在攒力气,然后先对汤父道:“你以后别再骂珈珈了,他谈男朋友这个事,我作为母亲已经接受了,这世上歧视同性恋的人那么多,我们当爸妈的,不能再让孩子寒心了。” 汤父目光一震,神色复杂地看着病床上面容憔悴的妻子,“你这是……” 沈玉英执着地与他对视,声音非常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气势:“你答应我。” 汤父咬紧牙关,如同在做艰难抉择,良久,他终于松口,颤声道:“好,我答应你。” 沈玉英露出释然神色,眼球转过来,看向汤珈树。 记忆里,沈玉英很多年都没有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过他,曾经也是有的,在汤珈树上小学的时候,那会儿学业压力不重,沈玉英也还没有变成后来那副望子成龙的极端模样。 “珈珈,听妈一句劝,咱别浪费这个钱,S城我不去,手术也不用做,你听我说完……”看出汤珈树张嘴意欲反驳,沈玉英出言阻止,接着道:“我都这个年纪了,就算动了手术又能怎么样?我上网查过这个病,如果是恶性肿瘤,术后复发的几率很高,珈珈,妈妈不能再拖累你了,你也体谅一下妈妈的心情,好不好?” 汤珈树从病房出来,脱力般地靠在门口墙壁上,仰头望着走廊天花板惨白的吸顶灯,眼神空茫。 那灯罩蒙了经年累月的灰,里头还有几只飞蛾尸体,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才伸手从兜里摸出手机,低头划开解锁。 有两个季与淮的未接来电,他指尖挪过去,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然后回拨。 对面秒接,像是一直守着手机在等他的电话,“喂?珈珈?” “淮淮哥。” 汤珈树攥着手机,心口堵得慌,又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听见季与淮声音的那一刻,终于又找回了一丝力量,让他得以振奋精神,从纷乱的思绪中拎回理智。 电话那头,季与淮容他缓了缓,才道:“珈珈,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听着。” 汤珈树慢慢蹲下,后背抵着墙根儿,手机举在耳边,道:“淮淮哥,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上S城比较权威的脑肿瘤专家,问问对方怎么才能最大程度降低手术风险?” “能。”季与淮没什么犹豫道:“你先把脑CT片子发给我,不过就像你说的,最好还是直接过来。” “嗯,我会带我妈过去的。” 汤珈树说这话的语气有点怪异,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味道,季与淮听出他情绪不太对,可眼下人不在身边,他不清楚情况,只能口头上尽他所能地安慰:“珈珈,这个病不算什么疑难杂症,能治,你别太忧心,也别钻牛角尖,记得万事有我呢。” 挂了电话,季与淮回到餐厅饭桌上,他今儿在山月居爸妈家吃晚饭,一家子人吃到中途,他出去打个电话,回来被几双眼睛一齐看过来。 沈玉英得病的事,来之前季与淮就在电话里跟姜兰心说了,大家也都知道他这个电话是谁打的,所以都在等下文。 季二叔也在,他前阵子来S城办点事,被姜兰心叫到家里开导他大哥,索性就小住了几天。 季二叔这人脾气一贯随和,不像季父倔起来天王老子都拿其没辙,听说季与淮跟汤珈树在一起,惊讶归惊讶,倒也没那么难接受。 季与淮拉开椅子坐下,目光从几位长辈脸上一一扫过,道:“都看着我干吗?” 姜兰心忙给他使眼色,未果,只好主动问:“刚是小汤的电话吧?” “嗯,他这会儿还在医院陪床。” “唉,所以沈玉英那个病,是真的很严重?” “脑胶质瘤,得动手术。” 母子俩跟唱双簧一样,你问我答,那边季父终于忍无可忍,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厉声道:“行了,你俩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一口一个沈玉英沈玉英,这饭还让不让人吃了?” 季与淮看了他爸一眼,直白道:“爸,您是不是想说这都是报应?” 季父沉着脸瞪过来:“我没那么没人性,但是她沈玉英的事,跟我们季家无关,有什么好提的?” 姜兰心跟季二叔对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刚准备开口,就听季与淮道:“她欠着我们家一条人命,您现在希望她用自己那条命来还吗?” 这话实在太过直接且尖锐,不止姜兰心和季二叔变了脸色,连季父都愣了几愣,才又拧紧眉头道:“还不还,那是老天爷的事,我管不着。但你季与淮,要是打算插手他们家的事,先想想你在天上的爷爷。” 当爹的怎么不知道儿子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上来一句话就把路堵死,根本不给回旋的余地。 姜兰心眼看这天聊不下去,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