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的面孔。 宗策方才露的那一手实在太让人惊骇。 于敌军中单手拧断将领脖颈,还能带上另一人,策马全身而退,这与天神下凡又有何异? 这一刻,副将清楚地认知到: 他们真的败了。 他闭上眼睛,惨笑一声。 犹记得出征时,殿下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模样。 当时他们还扬言,定能在七日内一举拿下晖城,带上图纸,回去后向陛下讨赏,顺便好好杀一杀国师和月妃的锐气,叫他们知道就算月妃生了王子,他克勤才是屹国下一任的王。 可是怎么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眼看着夏军再次发起冲锋,军队躁动、即将溃败之际,副将再不能坐视下去了。 他忍痛扭头,咬牙道:“传令全军,撤!” 但身后的追兵却不会让他们轻易脱逃。 晖城的守军,一多半都是当地人。 大夏军纪散漫,贪腐成风,屹人南下时自然屡战屡败; 可中饱私囊的是几年就调任的官员,屹人劫掠的却是他们的家乡、受苦的是他们的亲人子孙。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报仇雪恨,谁会放过这个机会? “杀——!!!” 轰隆一声巨响,火炮炸毁了前方的道路,屹人引以为傲的骑兵胯下战马惊得四处奔逃,期间踩踏死伤无数。 副将死死勒住缰绳,看到前方被堵死的道路和两侧的山崖绝壁,目眦欲裂。 难不成这守城大将甚至不满足于杀死殿下,还要把他们一举全歼在这里吗? 何其狂妄! 但副将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惨叫声,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们恐怕,真的走不了了。 “将军,您先弃马走吧,我们为您断后!” “断什么后,”副将看得明白,这次他们谁都走不了了,“把国师给殿下的包袱拿来。” 亲信瞳孔一缩:“可是将军,那东西若是在这里用,您也……” “别废话,拿来!” 亲信扭头就跑。 就这一来一回、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周围保护他们的人已经不足百人。 副将的余光瞥见远处火光明灭的战场上,还有属下在浴血拼杀,试图向他们靠拢救援。 他狠心收回视线,夹着那用油布包裹的包袱,上前一步,对着眼前乌泱泱的夏军大声喊道:“吾乃屹国征讨将军,克勤王太子亲信,你们的将军在哪里?” 宗策杀完了自己要杀的人,从后面驱马上前。 士卒们自发地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是我,”隔着数丈远的距离,他提着刀,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屹人副将,“你有什么遗言要说?” 副将眯起眼睛,试图透过密不透风的雨幕看清宗策的长相。 可惜失败了。 “无话可说!不过,本将承认你是个英雄,报上名来!” “败军之将,有何颜面知晓本将的名姓?”宗策不为所动,“你若现在投降,本将倒还能对你网开一面。” “投降?” 副将哈哈一笑:“我屹人与你们贪生怕死的大夏军不一样!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 “而且,别以为你能侥幸赢一次,之后就一直能赢下去。我太了解你们大夏的官员了,个个都是人精,对外软蛋一个,内斗倒是一把好手!” “还有你们的皇帝,你年纪轻轻就手握重兵,还杀了我们的王太子,如此天大的功劳,你觉得,他能信任你到几时?鸟尽弓藏,这个词你们大夏人经常用,应该比我熟悉吧?” 他这话说得诛心,引得周围一众夏军对他怒目而视。 但副将丝毫不惧,还神色挑衅地看着宗策。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宗策无意听他在这里挑拨离间。 尤其是当他提起殷祝会猜疑自己时,宗策的眼神更是冷得吓人:“胡言乱语。既然你不愿投降,那本将可以成全你。” 副将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强压住疯狂跳动的心脏,故意道:“死在你手上,也不算亏……” 宗策驱马上前走了两步,正要给他一个痛快,目光落在副官一直夹在腋下的包袱,突然神经一跳,反手勒紧缰绳。 “所有人趴下!”他吼道。 “晚了!” 副将癫狂大笑起来,拉动了怀中匣子的拉索。 宗策眼疾手快地翻身下马,毫不犹豫地挥刀砍向马腿,马儿痛呼一声,身躯重重倒下,宗策一个翻滚躲在了它身后。 几乎是同时,轰隆巨响震动山谷! 火光顷刻间照亮了黑夜,无数弹子向着四面八方溅射。 副将当场死无全尸,宗策用战马身躯作为掩体,勉强躲过了致命的铁弹子袭击,但身体依旧被爆炸的火风掀出去数丈远,后背被烈火燎过的地方传来剧烈的痛楚。 “将军!” 士卒也有不少受了伤,这些铁弹子的威力丝毫不亚于火铳,如果不是宗策反应快,估计浑身骨头脏器都要被打碎。 宗策拒绝了他们的搀扶,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他从士卒手中接过火把,走到副将血肉模糊的尸体旁,半跪下来,从一堆被炸毁的机关碎片里,取出了一枚已经被烧焦的铁片。 火光照亮了铁片上镌刻的印记。 是一只飞鸟的图案。 宗策攥紧了铁片,默不作声地将其藏于袖中,对身后士卒道:“殉国之将,生荣殁哀,将此人好好安葬。” “是,将军。” 副将一死,屹人军队再无指挥。 除了剩下一小部分抵死不降外,见势投降者也不在少数。 天光微亮之际,雨渐渐停了。 宗策把打扫战场的活计交给了几名自己信任的部下,问他们要了一匹马,疾驰返回。 一轮红日自东方冉冉升起,朔风鼓动城头的金旓龙纛,宗策不自觉地停下马,仰起头,望向那飘扬旗帜下伫立的修长青年。 殷祝的脖颈上系着他的战袍,估计是孔鳞那家伙怕皇帝冻着了,叫人去城主府拿来的。 战袍赤红的色彩衬得他的肤色愈发雪白,那双明亮专注的眼眸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便弯成了月牙。 殷祝倾身扑到城墙边上,直勾勾地盯着他,吓得旁边的孔鳞差点魂飞魄散。 这颜色很配他,宗策想。 虽然自己的袍子与他来说,大了些,但正好能将他整个人密不透风地拢住。 他忽然又想起昨晚,暴雨中颠簸的车厢内,那具蜷缩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冰凉身躯。 活了两世,他从没见过这人如此狼狈的时刻。 原本殷红的唇失了血色,像是风雪中颤抖的蝶翼,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眼神还带着些许惶恐无措,望向他时却是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