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未觉他干爹忍耐的辛苦,还在想着归亭那边的药疗程差不多了,或许可以找个时日,先试试看那个小药瓶的效果,从心理上帮他干爹建设一点自信。 听说这种病除了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障碍。 唉,也不知道他干爹究竟是哪种。 “说什么胡话,朕当然只钟情旧人,外面那些莺莺燕燕花花草草怎么能跟你比?” 他恳切抓住宗策的掌心,十分真诚地说道。 指尖感受到的粗粝滚烫让殷祝微微诧异,心道难不成武将都是虎狼的体质吗——外面都快结冰溜子了,他干爹的体温还这么火热? 但听了这番话,宗策却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只是垂眸捏着殷祝的手指,从指尖一直把玩到指根,模样让殷祝不禁幻视趴在山林间无精打采甩尾的老虎。 无言温存片刻后。 殷祝眨了眨眼睛,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宗爱卿,你掌心怎么冒烟了?” 宗策淡淡道:“陛下看错了罢,是香炉在冒烟。” “……哦。” 第92章 殷祝在宗策面前的智商一向忽高忽低,具体水平取决于他当下究竟想不想动脑子,以及天气的冷暖程度。 像今天气温偏低,他就觉得动脑子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于是他诚挚邀请他干爹坐到床上来和他一起烤火,因为这样他可以靠坐在他干爹怀里,肯定很暖和。 但他贴贴的提议被宗策拒绝了。 殷祝不太高兴:“你待会有事?” 宗策矢口否认:“没有。” “那为什么?”殷祝不能理解,但不管他怎么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宗策就是坚决不愿意。 “是朕失宠了吗?”殷祝用袖子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因为怕笑场,还故意扭过头去不看他干爹,“宗将军怕不是瞧上了外面哪个小妖精,魂都被勾走了,将来怕不是还会叫朕独守空房……”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尽管平日表面上仍遵循着君臣礼节,但在殷祝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宗策私底下也变得放松不少。 因此面对殷祝这副戏精模样,宗策只是很淡定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算了一下时间,说:“陛下,该喝药了。” “好没意思,”殷祝叹气,“今早你难得清闲一回,不用去军营也不需要处理城中事务,就不能满足朕一回吗?” 宗策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如果陛下说的是前日您睡前编的强取豪夺桥段,抱歉,策实在做不到。” 其实并不是做不到,相反,宗策不是不解风情之人。 他只是担心一语成谶。 然而,在等来殷祝的回答之前,视野中先出现了一颗歪着的脑袋。 宗策微微一怔,抬起头,看到殷祝用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倒过来睁大眼睛看着他,黝黑清澈的眼珠像极了少时他在家中养的那只幼犬,无论刮风下雨,都会蹲守在家门前等他回来。 “是不是朕给你的压力太大了?”殷祝有点儿担心地问道,想要用手指抹平他干爹紧皱的双眉,“朕只是见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想跟你逗个乐,叫你开心开心,没有别的意思。” 宗策缓和了神情,握住殷祝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只要陛下常伴策左右,这些对策来说,算不了什么。” 宗策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 经历过前世那番挣扎在无边血海却茫茫不见光亮的绝望,今生这些所谓的严寒风霜,与他来说,不过是风雪过后,枝头缀着的一点残雪罢了。 但殷祝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他知道他干爹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对待身边人和下属都关怀备至,即使最后被人算计,押送刑场,也会舍下脸来恳求政敌放过自己的亲信。 柳显他已经处理过了,剩下的魏邱……就看柔姬这一次,想不想利用太子和唐颂的势力搞事情了。 殷祝心中暗暗计划着为他干爹报仇的事,表面却毫无异状,见宗策从外面端来两碗苦药,还很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对了,卢及这个人,说实话,朕有点儿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一本正经地把药碗放到一边,摆出一副要宗策讨论正事的架势。 宗策对殷祝的这点小心思心知肚明,但药还烫着,便默许了殷祝使点拖延的小心思,反正迟早得喝。 “陛下不明白什么?”他从善如流地问道。 虽然是为了故意岔开话题,但这件事,的确也是殷祝一直以来颇为疑惑的—— “你说,让他归顺北屹的契机究竟是什么呢?”他问道,“多年来你们都未曾听闻他的消息,宗略之前还说,怀疑他已经死了;直到两国开战,卢及又一下子变成了格西的座上宾,为他们的军队制造了杀伤力巨大的雷车。” “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宗策沉默良久。 “说实话,策也不明白,”他低声道,“年少相交时,一直觉得他同阿略一样,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甚至比起有时会冲动行事的阿略,他经历过战乱流离、亲人离散,还多了几分能屈能伸的本事。” “你觉得,他在你们面前表现出的那一面,都是假的?” 殷祝想到宋千帆告诉自己的真相。 他从不会听信某个人的一面之词,但卢及这个人太古怪,他在现实中的形象和故人口中的样子,似乎大相径庭。 宗策摇摇头,又点点头。 “有些能做假,有些则做不了假,”他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卢及是个目标极为明确的人。” “当初他不过十岁,还没有太子的年岁大,便能在战乱中跟随流民一路南下,凭借儿时的记忆找到父亲的故友,也就是家父十年前居住的旧宅,又从当地乡亲的口中得知我父亲现在的住址,再一路向南来到新都,拜入我父亲门下。” 殷祝咋舌:“的确了不起,我十岁的时候还在家门口的公园里找不到北呢。” 宗策迟疑道:“陛下说的可是皇宫?” “啊……对,差不多吧,”殷祝含糊道,“总之就是那个意思。” 宗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殷祝自己或许不知道,但偶尔在深夜,他会梦呓一些宗策听不懂的字句,比如“干爹保号”、“妈我们是真爱别抽我”之类的话。 太后和了悟的事情,宗策从来不在殷祝面前提起,毕竟是生母,放在谁身上都是过不去的一道坎,但殷祝似乎全无介怀的意思,在梦中还亲亲热热地喊着“妈要吃土了再打点生活费呗就当喂狗了”,那语气听来,竟亲昵得像是富贵人家的独生子一样。 但宗策想起“殷祝”这个名字,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