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轮椅,用手撑着椅背,站了起来。 明媚的光线照在他身上,肩头发梢都浮起金色的绒毛。那时候,窗外的银杏,已经逐渐逐渐,开始变黄。 又是一年秋天。 其实他是能站的,全身重量压到另一条腿上,就没有关系,可这样不久,就会累的。 云挽赶紧扶他:“哥,你怎么站起 来了,坐下来啊。” 他伤不止在膝盖,肩胛骨更严重,她怕他缝合好的伤口再崩开,因此总也小心翼翼。 梁西岭却抬唇,拍拍椅背:“你坐下来试试。” 云挽很奇怪:“我试什么?” 梁西岭按着她肩膀,把她小心摁到轮椅上坐下:“看看,是不是很舒服,我觉得比那种人体工学,什么椅子,都舒服呢。” 其实她也走累了,云挽感受了一下:“好像是有点舒服。”她双脚浮肿,搭在踏板上,就不会累。 她尝试拨动了一下转轮,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方式不对,没能成功。 再想尝试,轮椅却很缓慢、很平稳地前进起来。云挽眼里错愕地抬眸:“哥,哥你停一下……” 梁西岭没听,笑着又往前推了几米。他走得并不稳当,一瘸一拐,一边膝盖几乎不敢用力,然而推得却很稳。 他在她身后,仿佛一座沉默的山。 只是再怎样表现得克制隐忍,伤痛在身,还是会累的。梁西岭只推了十米,就难以为继,连那条走廊,都没有能推出去。 他一手还是摁着轮椅,半边身子撑着墙喘息。 他对云挽笑着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撒娇,上下学雨天不想踩泥水,很喜欢让我背你。” 停顿一下,笑意变深:“你现在怎么觉得有点嫌弃我了?” 云挽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现在也没有下雨,路上也没有泥啊。” 他闭着眼笑,笑容减淡了点:“嗯,现在我也背不动了。” 云挽咬住唇,连忙从轮椅上下来,把梁西岭换过去。她把泪意憋回去,眼眶还是湿红的,但在他背后,他也看不见。 她说:“那现在我推你了。” 他淡淡嗯:“好。” 他让她象征性推了那么两下,出了医院,外面梧桐树招摇,苍青欲滴。 他看了会嘈杂的人群,忽然说:“那我就买第二辆轮椅了。到时候一起坐轮椅,去珍珠河散步,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他笑了,神情几分落寞:“我想想还挺有趣的。你嫁人后,回家时间变少了,长大了,也不总是依赖我了,我现在想起来,我们很久没散过步了。” 云挽鼻尖一酸。 从武。警医院回来,这么多天,他从来没提过自己伤的事,就连在病房办理交接手续,也始终很平静,不声不响,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回南京后,也有昔日同事来看他,带了点慰问品,和他在客厅坐着说话。 停职留薪有时效,一般不会超过十二个月,梁西岭的伤势,不在皮肉,血肉破损,即使生长缓慢,百天也可恢复。 在神经上。 断裂的地方再接起来,平时行动做事,总是要比之前,更吃力一些的。 他即便复职,很可能在那个位置,也待不了多久了。 云挽很难受。 不仅是为他受伤而难受,更是为他受了伤,却什么也不说,什么情绪也没有难受。 他太沉默了,就连山林也会哗然风动。 他却是一片死寂。 她非常非常努力地,想要让他高兴,让他忘记这件事。可是她也同时无比清楚。 他连血肉的伤口都没有愈合。 记忆里遗憾的隘口,如何翻过。 那天他们回去的出租车上,梁西岭就下单,重新买了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轮椅。 不过下单之后,又取消了。 她以为他突然不想了。 然而梁西岭重新找了个轮椅,贵一点,但是电动的。 他说:“以后我们约定好,每天胎教要是做游戏,谁输了呢,就去坐那个普通的,你赢了才能坐电动的,怎么样?” 她微笑,有瞬间,她觉得她哥有点幼稚,就像还十几岁青涩那样,哄她玩。 然而就是这一瞬的幼稚,她别过眼,看向窗外风景,纷纷倒退。 她心里,填满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 * 只是离婚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陆承风依照约定,并没有再来打扰她,然而她频频出入梁西岭家,他左邻右舍见了,难免说两句:“这是有女朋友了?” “老婆吧,没看见肚子都大了。” “之前怎么不在?” “不知道啊,是不是在老家养胎啊?” “我也觉得是老婆,上次他不是带回家个女的,长得蛮漂亮的,气场比他老婆可强多了。”那人偷偷咂摸,“他老婆一看就不顶事,要不说男人都坏呢,老婆怀孕在老家,他在省会工作,就找个新的。” “哎呦真是,别说了别说了,好晦气。” 起先云挽并没听到这些。 只是梁西岭这个房子,也算是单位分配的房子,不只是他住这里,有些打过照面的同事也在。 他在市局很刚正不阿,没有背景,是自己真真切切打上去的功勋。 他不圆滑,挡着人道,出身普通却事事优秀,自然很多人不满他,这次停职留薪,多少人背地里笑他。 十月中的时候,几场秋雨,市局有人找上门,和他谈这件事,说是有人匿名举报,举报他行事作风不好,不检点,有很严重的作风问题。 梁西岭悍然砸了杯子。 那时候云挽在卧室休息,听到声音连忙出来。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只看到满地碎瓷片,心里一咯噔,皱着眉问怎么了。 对方可能以为是他老婆,扶了扶眼睛正色道:“你知道你老公在外面找女人吗?” 云挽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下意识疼了一下,就想说:“可是我们已经离婚了。” 梁西岭却把她挡在身后,戾气深重望着对方:“这是我妹。” “你妹妹?”对方也一愣,“真的假的?” 梁西岭眉眼冷然:“要我去做亲缘鉴定吗?”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理亏,忙站起来点头哈腰:“不好意思,我们局里也是接到举报,不了解情况,过来调查一下。” “举报。”梁西岭说,“举报什么,我就是什么?” 对方惊慌失色:“诶,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只是调查,我没有定罪啊。” “那你刚对我妹说那一句是什么意思。”梁西岭讥诮一笑,“不就是你单方面给我定罪了,在和她告状吗?” 他笑容冷漠又讽刺。 对方很快招架不住,灰溜溜走了。 门被掩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