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昨晚说了。”
另一个短发妇女取下安全帽,露出血丝密布的双眼,整个人看起来沧桑不已。
女人虽然被人称呼为周姐,其实也就刚满四十岁,与丈夫钱文瑞常年在各个工地干钢筋工。
而问话的女人孙丽娟跟她是表姐妹,俩夫妻做了十几年砂灰工。
两家的孩子都一起带来城里读书,如今在同所学校就读。
孙丽娟麻溜撕下翘起的嘴皮,抿了抿沁出的鲜血,烦闷道:“肯定是为了筹集学校食堂的事。”
说来说去,就是钱的事儿。
学校开设食堂,购买桌椅板凳的费用需要众位家长众筹,上学期就提过这件事。
筹钱不说,之后每个月三百块伙食费,一个学期下来就得一千五百块。
因价格问题上次就没通过,这回又要旧事重提。
“我打算过了年就把老人接来照看。”周姐说,这是她和丈夫商议之后的决定。
每天六块钱,孩子中午老吃些没营养的零嘴,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我和老杜商量下该怎么办。”孙丽娟叹道。
女人们聊家庭孩子,男人们却更多的关心工资和吃喝问题。
回到板房洗干净手脸,拿上不锈钢碗。
老杜催促妻子快点去排队,去晚了肉菜就只有菜没有肉。
多年吃食堂吃出来的经验,菜就一锅,去晚就别想吃肉了。
“上回那个食堂一盆肉菜里不知道有没有两斤肉。”
去食堂的路上,老杜还和姐夫吐槽着上个工作的食堂有多抠门。
饭菜清汤寡水,两年工期下来瘦了十来斤。
四人来到食堂前,不成想前面已经排了几十号人。
“我说要早点来吧。”老杜埋怨妻子动作慢,赶忙排到队伍最后头:“不知道轮到我们的时候还有没有菜?”
妻子孙丽娟却好像没听到丈夫的埋怨,目光一直在食堂空地前。
“表姐,你看那个孩子穿的是不是八中校服?”
食堂门口摆了张小桌,一个半大少年坐在桌前吃着饭。
灰色校服正是和家里孩子同一个学校。
“是八中的校服。”周姐探出身体往前看了看,疑惑:“怎么有八中的学生跑工地来吃饭了?”
轮到几人时,那少年刚好端起碗又钻进了食堂。
“哥。”
少年走向打饭台。
一个穿着厨师服的青年抬起头,勺子一转舀了碗汤到少年空碗里。
“晚上咱们一起回家。”青年笑,少年点头说好,一口气喝完汤从后门走了出去。
孙丽娟注视着少年走远,眼神闪了又闪。
“哟!今天的菜真不错。”
丈夫老杜的声音拉回孙丽娟思绪,下意识看向在面前排成一条的四个菜。
红烧肉、酸菜鱼片,青椒豆腐,还有个炒青笋片。
四个盆里满满当当,每个都冒着诱人的香气。
艾弛朝老杜伸手:“每个菜都要吗?”
“都要。”老杜吞着口水,目光稍微在红烧肉上停留了几秒钟,很快移开。
可就是这几秒,艾弛已经注意到。
满满一勺子红烧肉放入碗里,直接盖住了饭的一半。
四个菜全部打完,碗里垒成了座小山。
“汤在门口。”艾弛又顺便加了句。
“小伙子是食堂新来的大厨?”轮到孙丽娟时她立刻寒暄起来:“看着挺年轻啊!”
“叫我小艾就行。”艾弛笑。
“我们家孩子也在八中读书,你家的读几年了……”
艾弛没来得及回答,后面排队的人开始催促。
孙丽娟只得暂时先放弃念头,端着饭碗走到后门边。
一抬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