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渐渐清明。他看清了床前的人,手忽的松开了,姜清杳讪讪的要收回手,可才动,就又被抓住了。 沈观的眼神不过清明了一瞬,就又迷蒙起来。 “阿言把我骗去京郊,推进河里。采莲在我衣裳里藏针,那根针整个扎进皮肉,嵌在骨头里。阿娘,你告诉我,沈家的人,我还能信谁……” 姜清杳心里惊涛骇浪,沈观口中的两个人,她从崔婆子嘴里听说过。 起先沈观房里是与其他公子一样,配着两个小厮两个婢女。阿言与采莲就是,都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但他八九岁的时候,二人不知什么缘由都调走了,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沈观皱眉,疼痛难忍的样子,他撩起中衣露出后腰,姜清杳就看到了一个疤痕。看来是坐下时,整根针毫无预警就扎进去,而为了拔出这根嵌进骨头的针,留下了这个拇指大的疤痕。 沈观忽然挣扎起来,姜清杳忙按着他,这一身的汗,若掀被子再透了风可怎么好?但没想沈观病中还这样大力气,姜清杳按不住,只得低声呼喊: “爷,您醒醒?我是姜氏啊……” 不知唤了多少声,姜清杳按的都出汗了,沈观才总算停下来,他转头看向姜清杳,眼神带着不解: “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醒了。 姜清杳松口气: “喝水么?” 出那么多汗,不喝水是要虚脱的。但奇怪的是,出过汗衣裳湿透后,他竟又烧起来了。 “还是得请个郎中再瞧瞧。” 姜清杳送了杯温水给他,他喝过才道: “哪那么快就好了,慢慢来就是了。明日你替我去春晖阁请安吧,书院也得告个假。阿瓜呢?” “阿瓜也病了,在西厢睡着呢。” 沈观沉沉应了一声,又陷入昏睡。 但哪怕如此,他也不肯屈服。最终养成了这幅不摧不折的清冷性情。 姜清杳忽然意识在,在沈观的心里,他房里人与沈家人,是分开的。而她介于之间,沈观护着她,却又不允许她损害阿瓜与采薇分毫。 姜清杳心情复杂。 她不喜欢把她视作外人的沈观,却又不得不佩服他,甚至心疼他。 与沈观对比,姜清杳虽也是庶出,可从小到大,其实是没吃过多少苦的。 姜清杳十岁那年,白氏用一匹堪称惊才绝艳的浣花锦,换来一纸放妾书,离开姜家了。自此六年不见踪迹,连姜清杳这个亲女儿,也一眼没再来瞧过。 姜泰想做皇商的奢望,也是从那匹浣花锦来的。因那匹锦,姜家被内务府采办瞧上,给宫里供过一回锦缎。而这回能有资格遴选皇商,也因曾给宫里供过锦缎。 那匹白氏留下的浣花锦,如同镇店之宝,镇在姜家布庄。 崔婆子说过沈观的生母施姨娘是从小服侍在沈尚书身边的,孟夫人怀沈昶时,收做通房,一直等有了沈观才抬了姨娘。她性子软糯,是个什么都不敢计较的人,被几个姨娘打压,很快就没了抬头的趋势。孟夫人针对他们母子,却是在沈观初初展露天分的时候。 开蒙做的第一篇文章,沈观做的极好,沈昶却写的不尽如人意。沈尚书若只训斥沈昶两句也就罢了,或单赞沈观也无所谓,偏训斥沈昶后,又赞了沈观,甚至叫沈昶多与弟弟学学。 这叫孟夫人怎么能忍。沈观比沈昶甚至还小三岁,沈观开蒙时,沈昶已然读了三年书了。一个庶子却压过了嫡子。 姜清杳下半夜就没好睡,早起时熬药给沈观喂了,这会儿沈观已烧的昏睡不醒,她匆匆去春晖阁请安,芮妈妈见姜清杳来了,面有憔悴,又不见沈观,有些诧然,姜清杳见礼请安后赔罪: “太太,六爷昨儿受了寒,回来就病倒了,今儿书院也去不得了。连阿瓜也病了,烦请太太安置个人,替六爷告个假。” 孟夫人上下看姜清杳两眼,眼底渐有笑意: “不是什么大事,让二郎去书院帮着告个假就是了。倒是六郎现下如何了,请郎中来瞧了么?” “昨儿瞧过了,也用了药,但不知怎的,不见好,反倒越发重了。” 孟夫人便吩咐芮妈妈: “这时气好染病,且不易好,你安排下去,请个郎中好生瞧了,别再过了病气给府里人。” “是。” 姜清杳念着院儿里两个病人,见孟夫人安排去请郎中,松了不小的心,道谢后便往小院儿回去。才进去就听见采薇伏在沈观床头哭。哭声缠绵,不像是心疼,倒更像委屈。 姜清杳就不明白了,沈观病了,她委屈什么?是因为昨晚沈观推了她一下,让她回去? 姜清杳进门,采薇擦擦眼泪站起来,背朝沈观,看向姜清杳的神情满是厌恶,语调却柔软带着祈求: “爷病了,阿瓜也病了,我一人伺候不来,这种时候,你也别脱懒了。” 姜清杳看着采薇,莫名想笑。没等她笑出来,沈观就说话了: “你回去歇会儿吧。” “爷,我不累。” 采薇回头,却看见沈观是看着姜清杳的。顿时咬紧了牙根。 “一会儿郎中就来了,还是等爷吃了药我再歇吧。” 姜清杳倒水送过去,沈观咳嗽几声,听着还挺深。巳时芮妈妈带郎中过来时,沈观又已昏睡过去,采薇霸在床头,哭着守着沈观,芮妈妈一进来瞧见姜清杳坐在外稍间,采薇在房里,顿时怒道: “你一个下人丫头,献的什么殷勤?这屋里除了六爷,还有姜姑娘做主呢!还不滚出去!” 采薇落荒而逃,显然的欺软怕硬。 郎中给沈观看诊,芮妈妈便与姜清杳在外稍间说话,言语间的暗示极为明显,姜清杳心不在焉的应着。等郎中出来,又求着去西厢给阿瓜看了,二人倒是一样的症状。 瞧过病,姜清杳要送郎中,芮妈妈却拦住了: “这是咱们府上贯用的先生,不必姑娘费心了。姑娘还是好好照料六爷吧。” 她便与先生出了院子。将人送到半路,安置小厮送郎中出府前,芮妈妈悄声与郎中道: “先生,我家六爷身子弱,经不得虎狼药,慢慢儿来就成。他近来劳累,倒是叫他多歇歇才好。再者……” 芮妈妈眼含暧昧的凑近,与郎中私语几句,郎中一副了然之色,点点头走了。 晌午大厨房送饭过来的时候,就带了两碗药。沈家惯例,病了只吃粥养胃,送来的也是白粥。姜清杳叫醒沈观,先叫他吃了药,再伺候着吃了粥,冬儿在细想照看阿瓜,采薇却是被芮妈妈骂过后,竟吓得跑了。 沈观吃过药,没看几眼书就发困,但才躺下,就觉着很热。 那是一种从心里烧起的热,让他生出一种陌生的渴求,他掀开帐子,就看见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