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调被压得极轻:“二夫人有了身孕,温大人将大夫人赶去了偏房……” “原先的正房让……让二夫人住了进。” 父亲纳的侍妾本就对娘亲不待见,如今身怀六甲,又得父亲盛宠,怕不是想将娘亲赶出温宅,上位成主…… 她惴惴不安,无力感不合时宜地升起,心知父亲与娘亲相待如宾,厮抬厮敬多年,唯独少的,仅有情意二字。 而她,或许也会和娘亲一样,终会落得被弃如敝履的下场。 “我知晓了,你退了吧。”温玉仪怅惘走出寝房,外头的风愈加寒冷,犹如昏暗层层围裹,欲将她吞没。 “今夜不归,我去服侍大人。” 正想跟随而去,却被她轻然喝止,剪雪留于房内,回首盯向羹汤发起了愣:“主子好歹也将羹汤喝完了再走……” 夜空下的雨势渐大,雨水似无穷无尽而坠,整座王府被笼在了磅礴雨幕下,打湿了红墙绿瓦。 方才走得急,伞也未来得及带上,或许她本就想淋一场大雨,如此正顺了她的意。 雨丝倾落发梢与鬓角,再落于刚换上的锦绣罗裳,温玉仪踽踽独行,藏匿起下一刻许是会迸裂而出的心绪。 远处灯火渺茫,她迷失一霎,迷惘自己该何去何从,目光不经意定格在了书室。 是了,她是该去服侍他的,两日之期未到,她该费尽心力去逢迎的。 当下之时,也唯有他……能听她说上一句话。 走近书室,察觉房门紧阖,从内隐约传来商谈声,她乍然止步,不知王府竟有来客。 瞧向一侧待命的女婢,她柔婉而问:“殿内与楚大人商讨的是何人?” “回禀娘娘,是项太尉。”那女婢恭敬答道,神情极为谨重。 想来商讨的是朝野当务之事,温玉仪沉吟片刻,低声再问:“来寻大人有多久了?” 女婢细思了一番,如实而告:“将近半个时辰。” 已谈论了半时辰,还需多久茫然未知,她索性于长廊中坐着,等候商议终了,再前去侍奉。 雨水沿边而落,落至地面溅起片片水花,弄湿着衣袂裙摆。 好在候得不算太久,又过了一时辰,她静望房中走出一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猜想应是项太尉。 待再度阖上室门,房外女婢回眸望时,见着王妃端步走来,作势便要往室内闯去。 女婢慌忙作拦,正色直言道:“大人今晚真的不可被打扰,特意吩咐了何人都不见,娘娘侍寝去寝殿候着便可。娘娘……” 可犹未言尽,面前娇媚之色已然推门走入,容色平缓,眸光却微颤。 下一刻,她猛地扑进案旁男子的清怀,万千思绪化作脆弱破裂而出,压得她喘不上气。 楚扶晏随之猛烈一怔,双眸凝了紧,时下迷茫未解。 “你怎么……” 纷乱间他微启薄唇,竟一时失了语。 门外女婢慌张高喊,望清眼前之景,惊得额间冒出冷汗:“大人,奴婢拦不住娘娘!” 王妃浑身上下沾着雨露,已将楚大人沾湿了身,此女婢大惊失色,不仅扰了大人,还让大人染了脏污,王妃恐是大难当头。 怀中娇柔颤抖得厉害,纤细双臂紧拥着不放,楚扶晏心乱不止,。 出的怒意却被硬生生地压制而下。 俄而,他目光微动,示意那女婢退下,使见此一幕的侍从瞠目结舌。 “夫人……怎么了?” 知晓她定是遇了难事,他斟酌再三,抬手抚着她后颈墨发。 第34章 温玉仪也觉得自己发了疯,微红了眼眶,细语呢喃:“忽然想来找你,便来了。” 冷眸缓缓凛紧,他前思后想,只感她是受了委屈。 “若有人令你不痛快,告诉我便是。” 至此,一人的身影闪过脑海,他顿感明了,温声言道:“或是因为他……我也可以帮你。” “你莫误解,这是我应过你的。”楚扶晏淡然再道,似对他的所作所为作着解释。 倾倒出的愁绪如同狂澜般涌来,却在这几语的安抚下逐渐安宁。 她不禁作想,这大抵是她唯剩的一缕暖意。 “你能如何帮?” 眉眼微扬,眼角仍有泪痕遗留,温玉仪未正面回答,只是好奇着顺着话意问他。 他闻言一勾唇角,轻挥袍袖吩咐下随从,话语是道与她听的:“看来只能借酒了。” 抽身时才惊觉锦袍被她蹭得脏乱不堪,沾上的除了雨水,还有园中尘垢,她诧然回过神,顿觉羞愧万分。 细细回想着适才独闯书室的模样有多越矩,温玉仪不由地怔愣,又望双手还触着大人的清瘦腰身,鞶革已被扯得有些歪斜,忙发慌似的抽回手。 “你……你不怪罪吗?” 正问着,她便意识到自己几时改了称呼,当真是被愁闷冲昏了头,抬袖拭起残留的泪痕,她垂首含糊道。 “妾身是说……大人不怪罪吗?” 一壶清酒被搁放在案,侍从恭卑而退。 室内灯火明黄,映照于轩窗上,唯有二人剪影。 “正巧有些心烦,可陪夫人。”从然倒了些酒水入玉盏,楚扶晏闲散而坐,似对她不敬的言行未责怪分毫。 “今晚不谈尊卑,不论礼数,只说你我。” 她微感讶异,只当他是朝务烦心,或是与公主又起了争执而心神不宁,便顺从地坐下,如释重负地饮起酒来。 几盏清酒入喉,原本被雨水淋湿的冰冷娇躯似被灼烧般尤感燥热,她凝望眸前冷若寒玉般的男子,白玉沧沧,似乎在此刻变得柔和。 温玉仪望向案上不计其数的书册,沉思半霎,又将杯中温酒饮尽:“你每日都这么忙碌,可会觉得累?” “会。” 哪知他回得果断,淡漠一字荡入耳中。 她循声抬目,见他正凝眸注视,心思深不可测。 自诩酒力还尚可,圆房当夜也未真的饮酒醉梦,她轻晃酒盏,目光落回盏中:“若你累了,可以唤我的。” 闻言,深眸莫名漾开一层炽灼,楚扶晏顿了顿,凛眉轻问。 “唤你,你定会来吗?” “嗯,定会来。”若他有愁思难解,她可像今日这般来为他排忧解难,实在解不得,就共醉深宵。 转念一想,从今以后若真能这样相处倒也舒心,温玉仪举盏再饮,饮得极是酣畅淋漓。 “我心有常芸,却贪恋与你欢合,想知晓你是否也有相似之感……”耳畔又落一言,她酌酒正饮至一半,竟险些被呛住。 原来所说的“会来”,是此意…… 她轻咳着嗓,许久未答,也不知该怎么作答,酒意四散弥漫,引得她心上似大火烧开。 身前肃影依旧将她直望,眼眸寒如冷玉,冰似霜雪,却在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