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福字春联,城东城西的烟花炮竹声此起彼伏,此消彼长,一直到子时前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白婳赶在年前最后一日到达京歧,一进城,她便跟随宁玦单独行动,去了城西一户偏僻院落。 宁玦提前与大将军王提过此事,很快得了应允,两人离开顺利。 一路弯弯绕绕,两人终于寻到地方。看守白澍安的府邸位置虽偏,但占地不小,门口还像模像样墩着两个形态逼真的石狮子,狮身上披着寓意辟邪纳福的红绸,一看主人家就是有些地位身份的。 白婳未下车前,掀开车帘左右观察,注意到这户人家门前未挂匾额,因此不知主人家的姓氏,更猜不出身份,门上只有一则春联横批,上面行书体写着“岁月熙宁”四个大字。 “公子,我兄长这是在何处?” “前太傅董大人的旧府邸,他曾与你父有些私交,先前你兄长蒙冤,他有心无力没能做什么,心里一直怀愧,眼下有需要他的地方,便一直很上心。” 父亲曾经的旧友,在白府出事后大多选择了明哲保身,其中也包括这位董大人,但不管什么时候,能伸出援手相帮,这份人情白婳都会记下。 宁玦下车前与她叮嘱言道:“婳儿,你现在不方便入府,我待会下车叫看门的进去传话,之后你兄长可以出来与你见一面,但你一定别太激动,也尽量别哭,今日这一面是叫你心安的,之后我会尽快催促结案,彻底还你兄长清白。” 白婳点头答应,知道此事轻重:“公子放心,我都听你的。” 宁玦伸手在她肩头安抚了下,而后利落下车去。 他一身黑鹤氅披在身上给人以很强的压迫感,几步向前,逼得门口看守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简单说明来意后,对方收敛了警惕的眼神,那人大概提前得过什么交代,闻言很配合地叫宁玦稍等,而后转身进门通传。 白婳也趁这时下了车,与宁玦并肩站在一起,目光落在面前气派的朱漆大门上,心跳得很快。 京歧的冬天凛冽,尤其入夜之后,寒风刺骨。 即便白婳穿得厚实,一身雪白狐裘毛氅在身,里面还套着羊羔皮短袄,兜帽也将脑袋完全覆盖住,可一阵冷风拂面直吹过来时,她还是不由眯了眯眼,脖颈往领口下面缩。 宁玦见状,往前挪移半步,肩头也调整方向,他看着白婳开口:“婳儿,外面太冷了,要不你还是先上车去等?你放心,一听到里面有动静我立刻唤你下来。” 白婳执拗摇头:“不用,没事的,我就在这里等,在车上反而心焦。” 宁玦不再劝,知道她是迫切想与兄长见面,再冷的天也挡不住她。 没一会儿功夫,匆急的脚步声从里面传出,原本宁玦站在靠前的位置替白婳挡风,听到脚步声后,白婳立刻如兔子似的,快宁玦一步向前蹿迎出去,肩头自然也将宁玦压过。 宁玦看白婳一眼,又回头向前看。 有人推门而出,是一身形清瘦,模样儒俊的男子,他面容上明显带着虚弱的苍白,大概是因先前的牢狱之灾没少受磋磨所致,肩膀很薄,就是一文弱书生模样,乍一看与白婳有些眉眼相似,是那种自己人瞧看不出来,但生人一辨就知两人是兄妹的那种像。 因为沾着白婳点边,宁玦对白澍安的初印象不算差。 看清来人,白婳的眼神瞬间亮起来,她边向前迎,边激动唤出声:“兄长!” 白澍安抬眸,眼底隐着激动情绪,声音沙哑回应道:“……婳儿。” 面对面站定后,兄妹二人拥抱在一起,纵使有千言万语,这一瞬间也堵塞着言道不出。 白澍安松手,慢慢将白婳放开,看到胞妹安然,他心头久悬的一块重石总算能稳落下,同样的,见兄长无恙,白婳惴惴一路的心也终于安定。 两人互相牵挂着,彼此都有太多想知道的事,可一时又能问多少,于是兄妹二人争分夺秒,开口一连串的询问关怀。 “婳儿,你何时进的京?” “就在今日。” “与你嫂嫂见过面了吗?” “还没来得及,见过兄长后我再去见嫂嫂和小怡。” 小怡是白澍安与妻子祝惜君唯一的女儿,今年五岁,大眼睛扑闪,软糯糯的可爱,白婳离开京时小怡才三岁半,如今或许早都不记得她了。 白婳反问道:“兄长先前在大理寺是不是受了不少苦?看着瘦了好多……还有,现在兄长身上有没有旧伤未愈?” 白澍安摇头回:“先前是有些外伤,但住进这里后都慢慢疗养好了,大理寺监牢自是磋磨人的地方,所幸我这条命是保住了,也没受什么严厉刑罚,若之后真能冤情昭雪,这些罪我受就受了。” 白婳心疼得紧,不忍忿忿道:“大理寺那群挨千刀的,都是些酒囊饭袋!他们抓不到真正的贪官就拉兄长出来顶罪,简直无耻至极!” 白澍安叹口气,安抚小妹的情绪,之后目光一偏,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人。 其实对方存在感不低,身量高大,怎么都是瞩目的,只是他刚刚一心都在婳儿身上,旁的自然都没上心。 白澍安主动询问白婳:“与你同来的这 位是?” 问完,白澍安下意识想到的答案是,这是荣临晏派来保护婳儿的门徒,但对方金相玉质,如此出众,怎么看都不像只是一个小小门徒。 白婳没叫兄长疑虑太久,很快回答:“他叫宁玦,是……婳儿的未婚夫婿。” 闻言,白澍安诧异转头,当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他是何人?” 宁玦上前半步,没叫白婳重复回答这个问题。 他主动自我介绍:“澍安兄,我叫宁玦,在大将军王手下做事,先前与婳儿在季陵有缘结识,被大将军王赐了婚,等澍安兄的案子一了,我们便计划完成婚事了。” 听宁玦说这番话时,白澍安眉头紧皱着就没展平过。 他也不是看不上宁玦,觉得她配不上自家小妹,只是先前婳儿明明与表弟荣临晏有过婚约,怎么眼下又冒出一个姓宁的? 加上听宁玦说,两人是被大将军王赐婚的,白澍安前后一联想,很快误会成是大将军王为了自己的手下不惜棒打鸳鸯,强行将小妹与表弟拆散,而后硬凑姻缘,因此,他哪会对宁玦有什么好脸色。 白澍安板着脸,挡在白婳身前,再看向宁玦,眼神带上敌意:“赐婚,赐什么婚?婳儿早与我姨母家的表弟有婚约,阁下中途插进来一脚,借着大将军王的势狐假虎威,夺人所爱,岂非行举卑鄙?” 文人的嘴就是不饶人。 宁玦挑了下眉,没言语回应,他不紧不慢看向白婳,表情带点委屈冤枉,等她为自己撑腰。 果然,白婳主动维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