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淑会如何赴宴,郑氏是有数的。她这个庶妹,心思细腻又胆小,最是顾及别人的看法。像这样的大场合,她从不会盛装出行,每次都尽量素净,再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衫工整、鬓摇不乱,不肯有一丝让别人能挑出错的地方。 但郑氏看秦知宜是个爱打扮的,以为她会极尽奢美,没想到她如此进退有度。 两位姑娘现在已熟稔了,时不时说几句话,不说话时也不再像从前初见时那样冷场。 秦知宜问:“云淑,你去年有没有去桃花涧赴宴?那里如何?” 郑云淑并未第一时间回答秦知宜的话,她默了默,情绪有稍微地下沉:“那里挺美的。” 她有遮掩,兴致又不高,秦知宜猜测,恐怕去年的桃花涧之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让郑云淑难以开口。秦知宜并未追问,也没捅破:“今天你跟我们一起玩,我还有事拜托你呢。” 郑云淑点点头,大概知道秦知宜所为何事。 郑氏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但是一个合格的姐姐和舅母,是不能擅自窥探小辈秘密的。因此郑氏只是笑笑,没有冒昧打听。 今天恐怕全城有名有姓的人家都要去桃花涧赏花,秦知宜她们出发的时间算比较早,可通往南城门的大道仍然车水马龙。待郑家马车出了城门,在城墙角落找到翁家的马车,已经是上午辰时末了。 秦知宜和郑家姐妹告别,远远就看到翁荣朝她走来迎她。在她身后除了丫鬟,还站了一位高挑的年轻公子。 两人挽着手走向翁家马车,待走近几步,秦知宜发觉立在马车旁的正是翁家三公子翁霁。 翁荣正巧也要为秦知宜解释:“今天我母亲有事脱不开身,就不去桃花涧了,只有我三哥和我去,所以我们一起出行。” 秦知宜点点头:“好。”她要去赴宴,既借了翁荣的关系,还要坐人家的马车,只是多了一个男丁在场,秦知宜又不能推拒。 待走近了,秦知宜先主动给翁霁行浅浅的见面礼,翁荣介绍说:“三哥,这是我好友秦家姑娘秦知宜,你见过的。” 秦知宜发现翁霁的眼神有一瞬不明显的迷惑,看向她的神情并没有对面熟的人有的自然。她这才知道,翁霁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之外,对她一无所知。哪怕此前其实已经见过面。 那天在太丰楼,大概他即使看过她也没有用心,所以印象空空。不过这是小事,秦知宜已经听翁荣说过了,翁霁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不相干的事一概不关心。 又当面认识了一次后,翁荣牵着秦知宜上车。 秦知宜之前观察到,马车外面没有空停的座驾马匹,证明翁霁也是坐在车里的。秦知宜和翁荣上车后,翁霁撩着袍角跨步进来,在一侧坐下,拿起矮几上放的书卷,自顾自地看。 翁荣小声为秦知宜解释:“快要春闱了,正在准备会试呢。” 秦知宜点点头表示了解,并未作声。 庆朝春闱会试一般在三月中,翁家三公子此前已在京府乡试中高中解晏,若他会试出头,再殿试得名,恐怕会成为翁家下一代的高官家主。 秦知宜还从未见过读书做学问这么厉害的人,比她舅舅的功名都要高许多。因此她忍不住好奇,多看了两眼。 翁霁眉目如画,一身温文尔雅的书卷气,如果秦知宜不认识他,恐怕会生出敬慕之心,视他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但是知道翁霁整日沉浸书香,连见过一面看过一眼的人都不记得,秦知宜就了解了,用书呆子三个字形容这种人是没错的。 不一会儿,从另一个洞口呲溜一下,窜出来一只胖胖的灰兔子。 两只猎犬,霎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着残影追了出去。 秦知宜惊喜:“嗨呀,好胖的兔子!” 因为谢晏下了令,那猎犬追上去也不咬兔子,怕给兔子咬破皮了,只是用腿脚去踢那兔子,将它踢得翻滚在地,再用爪子按住它的脖子。 谢晏很快追上去,提着兔子后颈,抓住了它。 他将兔子抱着递给秦知宜的时候,秦知宜霎时喜笑颜开,阴霾退散。 她喜不自胜道:“夫君,你太厉害了,真的给我抓到了活兔子!” 明明是一件简单得不能看陆知燕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便知道她对诗笺的珍视。秦知宜径直走过去,趁她与人说话不注意,将她刚挂上的诗笺扯了下来。 一张长条形的诗笺有两面,这张笺子上正反两面都被写上了字,笔迹不同。一面是虬劲洒脱的行书,一面是工整的簪花小楷。 “碧苔破冰岁寒少,春来风暖枝头先。”她悠悠念出行书所写诗句,点评道,“勉强还行。”而后又翻到后面,准备把陆知燕写的也念出来。 第一句念罢,耳尖的陆知燕已经发现了。她扭头一看,秦知宜两指随意夹着那脆弱的纸笺,面色嘲讽,陆知燕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想斥骂秦知宜,但人太多她又做不到撕破脸。 陆知燕只得疾走几步,冲到秦知宜面前阻止她:“还给我!” 秦知宜错步一扭,又提高声音,继续念道:“梨杏洒下肩头雪,笑靥散去心上霜”念完后,她摇摇头,一脸嫌弃,“这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酸诗?” 一句话,瞬间激怒陆知燕。她红着脸狞着眼,冲上来抢夺诗笺,同时用力推了秦知宜一掌。秦知宜被推到廊柱上,撞了一下肩头。这是陆知燕好不容易抢来的机会,她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看到诗笺成功因为陆知燕的抢夺被撕毁,然后气得她红了眼睛,秦知宜心满意足,不气反笑,继续报复陆知燕:“这种水平想以诗会友,陆姑娘还需多读几年书才是,不然怎么配得上前面这句呢?” 游廊中间发生这么激烈的斗争,顿时,两侧凉亭的男男女女都停下动作,望向秦陆二人,好奇地看起热闹。 她口中“勉强还行”前句诗文的主人,也侧目看了过来。 秦少珩看到谢晏莫名其妙的不快脸色,憋着坏笑。他又看向主动招惹陆知燕的那名女子的曼妙背影,暗叹一声“侠女”,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哪个府上的,同时招惹两个人,性子真烈。 谢晏就算了,她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主要是这个陆知燕,是个麻烦人。性情乖张不说,还伙同他妹妹秦相宜一起招摇入市,是京中贵女里人人避让的存在。她竟然当众嘲笑陆知燕,真是有趣。 再看陆知燕,因为诗笺不仅被捏烂了,还裂成两半,她气得胸前起伏不止。看她瞪着秦知宜的神情,和刚才花糕被扔的秦知宜一样,都想把对方撕得粉碎。 秦知宜不仅不怕,还继续刺激她:“我说得不对吗?‘梨杏洒下肩头雪,笑靥散去心上霜’确实俗气,平仄也不美。这是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