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说错,离开贺望泊的确是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他用了五年时间才真正地明白。 这一地纸船是贺望泊的病证。白舟将它们一箱箱地从房子的各个角落里找出、倒在地上、数算,至少两万只。在那些漫长得永远不会天亮的孤独夜晚,贺望泊将这一张张白纸折叠成爱人的名字,如同服一场永无止境的苦刑。 白米饭就是白米饭,而这艘忒修斯之船也依旧是原先的船。贺望泊从未变过,由始至终他一直深爱着白舟,只是用了很多种方法。 外象如何改变都好,这个人存在的本质就是为了自己。 为什么时至今日才明白,他需要有人为了他活着。 同龄男孩喜欢的那些电子游戏很无趣,战斗死掉、复活、又死掉。可是在那一个小小的拓麻歌子里,有一条虚拟的电子生命因为他才能活下去。 白桨一直以为她死了白舟就会轻松了,不是的,大错特错,他要她活着,为什么不肯为了他活下去,不肯给他这毫无意义的人生一点意义。 “那个夜晚,在车里,我说错了。” 白舟伸出手,摸到贺望泊紧握的拳头,顺开他的五指。 然后将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左边胸膛。 鲜活的心脏在跳动,依旧是那一记一记能够抵达永恒的擂动。 是幻象,还是整座世界仅存的、唯一的真实? “我爱你,”贺望泊听见白舟说,“永远对你忠诚。” “而我会困住你,望泊,你不再自由。” 贺望泊纹丝不动,怔怔地盯着他按在白舟胸膛的手。 网?址?F?a?b?u?Y?e?i????u???è?n?????2???﹒???ò?м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企图巩固分明已经崩塌的防线:“舟舟,我不能接受自己再伤害你,我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没关系,”白舟弯了眉眼,艳丽又动人地笑了起来,“如果这次再失败了,我们就一起去死吧。如果对方不在身边,活着就没有意义。你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在这一地成千上万的白色纸船里,白舟伸出手,同样复上贺望泊的胸膛。贺望泊的心跳得极快,强而用力地一下下撞击着白舟的手掌。 这是只为他而跳动的心脏。 正如这些纸船,每一只都在诉说贺望泊病笃危殆般的爱。 这么多年,白舟一直都在那片深夜的黑色大海里飘浮,直到遇见贺望泊,他才有了可以停泊的岸。 “困着我吧,望泊,永远地困着我。” 【作者有话说】 两个虚无主义者,泊舟天造地设命中注定(落泪) (希望没有写崩,温柔天使其实一直有隐藏的疯批属性,好香…… 第61章 不要醒 这是一场梦,缺失逻辑的、不合常理的梦,梦里有一地数以万计的洁白纸船。 或是早在某个瞬间,他已经死亡。在子宫里被母亲堕下,在失去呼吸的白舟旁吞下了那盒安眠药,在遍地狼藉里用瓷器扎破了内脏,在浴缸里血流至死,在那个夜晚没有打给救护车。他已经死过无数次,这些是重重死亡叠加后的幻象,五感都是虚假的。 - 机场里,白舟在进入禁区之前跟贺望泊做最后的道别,穿的还是来时那一件单薄的棒球外套,但脖子多了一条早上贺望泊要他围的围巾。 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白舟比谁都期望能跟贺望泊再呆久一点。可他这次突然飞来南淳,是以翘掉大学的入职手续办理为代价。大学已经发邮件催了他两次,实在不能再拖。 贺望泊大概不常围这条围巾,毛织里没有他的气味。 明明还没分开,就已经开始想念。 “我过两天就回来,”白舟道,“我们一起过年。” 贺望泊笑了笑,没说什么。 白舟认真道:“我知道我过去总是出尔反尔,但这次是真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的航班就要开始登机,白舟不能再耽搁,可是他刚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抱住了贺望泊。 他们很少在公众场合这样亲昵,但机场是分离的地方,拥抱是最常发生的动作,倒也不算惹人注目。 “等我。”白舟说。 - 送走白舟以后,贺望泊从机场径直去了长云医院,这次他早有预约。林玉芳做完例行的检查以后,问新药怎么样。 贺望泊回答大概率失效了,并简述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林玉芳皱起眉,“新开的这款药在控制幻觉方面,可以说是一线药物里最有效的了,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望泊,有其他人见过这个白舟吗?” 贺望泊犹豫道:“或许文姨……” 林玉芳让贺望泊稍等片刻,离开诊室,拨了个电话给文姨。 她的措辞很谨慎,没有暴露贺望泊罹患思觉失调的信息,只想得知白舟是否回过南淳。 在得到答案以后,林玉芳的神情变得凝重。她不清楚这对于自己的病人而言是不是一件好事。 这两年她尝试了许多不同的治疗方案,也只能减慢贺望泊病情恶化的速度。虽然对于大部分人格障碍的患者而言,全然康复是不现实的,但贺望泊连丁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 这次白舟跟贺望泊复合,能够成功创建起稳定的亲密关系最好,如果又一次失败,林玉芳不认为贺望泊能挨得过去。 无论如何,至少药没有失效,这几天贺望泊经历的一切都是切实发生过的。 林玉芳向贺望泊确认了白舟并非幻觉,出乎她的意料,贺望泊没有流露半分惊喜的神色,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 林玉芳有种不详的直觉。 “望泊,”她问,“你现在有什么感受?” “我无法相信。” “无法相信白舟回来了吗?” “不仅如此,”他说,“我无法相信现在我看见的一切。” “林医生,有什么可以证明您也是真实的?” - 这是一场梦,缺失逻辑的、不合常理的梦,是重重死亡叠加后的幻象。 包括眼前这个流泪的白舟。 可为什么明知这是假的,他的内心还是感受到了一阵难以忍耐的痛楚。 “别哭,”贺望泊用拇指轻轻擦拭白舟的眼泪,“舟舟,不要哭。” 白舟握住了贺望泊的手,贴上脸颊,“望泊,我真的在这里。” 贺望泊沉默。 一旁的林玉芳轻轻叹了口气,“这是行不通的。” 白舟实则清楚,这是一道无解题,他根本就没办法向贺望泊证明任何事物,因为这一切都会被贺望泊理解为幻觉。 白舟实在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尽管这早就有迹可循。 难怪贺望泊看见他突然出现在家门外,却一点也不惊讶。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贺望泊就将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当成了一场幻象。 林玉芳提议去办公室谈谈。 关上门后,她坦白道没有信心可以改善贺望泊的情况。她说在联络白舟之前,她已经跟贺望泊谈过几回,没有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