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也不顶事,身后有人叫他名字“林预...林预” 林预觉得这个名字陌生,好像不属于自己,但他又确实叫林预,他不清楚该往哪里走,往什么方向,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于是他跑了起来,身体里每个器官都颠簸得疼痛难忍,可他依然奋力往前跑,就在他接不上气的时候,耳边忽然想起一道十分清晰呼喊“林预!!” 他惊了一跳,侧头望去。 江伯年放大的脸在他眼前出现,林预急忙向后退开,这一退,竟就退到了悬崖边,江伯年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朝他渐渐逼近,森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凉意“林预,我们还是要再见一面的” 他轰然退进悬崖,随之而来却不是失重感,而是一丝风也察觉不到的宁静,他这才敢睁眼,尚未聚焦的眼睛里只能看见昏黄的一点光影投在墙上,周身漆黑一片。 还没来得及思考身在何处,身体各处的神经已经渐渐复苏,暖意在脖颈处最为集中,随后才是沉稳的呼吸声,那遥远却熟悉的呼吸声幻境一样出现在耳旁,他做过很多次类似的梦,没有一次是真的。 林预的眼皮眨了一次又一次,精神不济,实在眨不动了,几乎下一秒又要睡过去,这时身边的人却地睁开了眼,他抬起眼皮,眼中是一片清明,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两相对视,江惟英静静看了林预一阵,对方困倦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闭上眼睛 “林预”江惟英的嗓音干涩微哑,林预勉力将眼睛睁大,感觉臂下所包围的肌群都在一瞬紧缩,江惟英无声地拍了拍,安抚似的。 “醒了就好。”网?址?f?a?b?u?页?í???u?w???n?2???Ⅱ??????????? 江惟英凑过来用挺直的鼻尖顶了顶林预的脸侧,林预这才发现自己有限的活动空间竟全部在江惟英怀中,他渐渐松弛了自己,江惟英也感觉到了,用嘴唇碰了碰那尖削的下颌线,又沿着那段距离在唇角轻轻一吻,说道“我困了,要睡一会儿,你不许睡,我醒的时候你的眼睛要睁着。” “行吗。” 林预不明所以,比起江惟英会躺在自己身边,他此刻的温柔和脆弱才更像是假的,林预恍恍惚惚地动了动,扯起满脸狰狞,人倒是清醒了些,江惟英皱着眉,顺手把薄被重新盖好,眼神在他胸腔上顿了顿,又垂着头压了下去,委实看不分明那是什么表情。 “林预,你不同意,我就没办法睡觉了。” “好...” 被高温反复炙烤过的声线几乎发不出声,但江惟英听见了,他闭眼前再度将人搂得更紧,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他就彻底睡沉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远没有看上去轻松,原本安放在林预腰侧的一只手随着手臂骤然收紧,握成了发抖的拳,掌心攥着的是林预皱得不成样子的一截衬衣,他拽扯着,林预勉强使力想让他松手,却不知是自己使不上力还是他抓得太紧,怎么都抽不出来。 他醒了后是怎么躺都不舒服,胸腔疼,背更疼,全身四处都疼,唯一能让他能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原因就是他觉得江惟英在身边。如果这是梦,却因为他受不了这样的疼而被惊醒,那真的就很该死了。 四天,接近九十个小时,江惟英都没能真正意义上合过眼。偶尔哪次眨眼慢了,就会睡过去几十秒,猛然醒过来就像是已经过了十年,十年复十年,最不长久就是时间。 江惟英算是见识了,他也认输服软了,林预确实是顶厉害的。 高烧不退的几天里,每个人都担心他这么下去脑子要烧坏了,烧出个脑炎就不得了了,江惟英不觉得,他始终认为这对林预来说是家常便饭,但一天,两天,三天,他亲眼见证着越来越多的药在林预身上失效,而西药之猛已经到了江惟英看着都捏一把汗的程度,再这么下去,烧退不掉,免疫细胞都要死光了。 可他真是反复地烧啊,烧得江惟英已经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看着敷在胸腔心口区的冰袋成了一袋又一袋温水,江惟英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盯了一把梳子足足数十分钟。 当他把林预小心翻了身,掀起了所有覆盖时他才发现林预曾经笔直的背脊已经不那么美好,没有了肉和肌群的包裹,支骨嶙峋,毫无美感可言,而他当下又与一个屠夫别无二致,正吝啬阴狠地在每一截早已剃光了肉的骨缝里使劲刮出最后的血丝。 他刮啊刮啊,梳子的齿尖深深陷入了他的手中,每一道在林预背上用力留下的血痧,无一不扎在江惟英的掌心,都说十指连心,但江惟英从来不知道,原来连上去会这么疼。 不同于上次,他可以转过身不去看,这次由江惟英亲手刮出来一道道血痕,如同施在林预身上的酷刑,林预即使神志不清无法清醒,可是受痛的神经让他全身汗毛乍起,微微细颤,他忍住了痛,不发出声音的样子总让江惟英产生了强烈的错觉,这些痛好像长满了自己身上的各个角落。 一点水迹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洇湿一小块衣衫,温度很快就被空气稀释掉了,林预的脖颈间陡然多了一片冰凉,林预被水痕惊到,目光沿着那痕迹落到了江惟英深埋在肩窝的脸上,顾不上输液管里回流的血,他摸到了江惟英的脸,他还是保持着那别扭至极的睡姿,极力地蜷在身边,依旧还是那张即冰冷又残忍的脸,闭着眼睛没有表情没有悲喜,可那叫眼泪的东西,分明还是会从这双眼睛里往下掉个不停。 他难过得好伤心,可他的眼泪跟他的表情却又是那么违和,有关于江惟英的一切,都违和,林预根本理不清。 他因擦不干江惟英的脸而害怕,又因为嘶哑到发不出声音的嗓子而着急,林预费劲地侧了下身体,肋骨的疼痛令人窒息,偏偏在他转身之际江惟英将他狠狠往前一紧,林预死死咬住牙,没发出半点疼痛的声音。 “江...惟英” 江惟英的手臂太用力,林预挣扎不开,一身虚汗,半晌过后,疼痛稍缓,林预喘了几口气,拔掉了针,小心地伸手抱住了他,填满了两颗心之间最后的缝隙。 他们出生在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没能在同胞里变成彼此,但血缘终归是很神奇的东西,互相靠近,互相吸收,两段频率只要距离够近,就是同一段共振了,在此之前林预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不完整的,他的世界空旷得能装下所有季节的风,总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是吹不走的,却原来并不是这样。 这个人在风里停下来了,哪怕是片刻,但这个人的温度是真实存在的。 林预从来就什么都不想要,从出生到有了记忆,从有了记忆到记忆里有了颜色开始,他的生命就只剩下目的地,那是个能看到归属地的终点,他从试管中来,活在试管里,将来死于试管中,这才是他的一生,他明明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