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前后的反差才更可怕。 而那种眼神,慕风只在很多年前看到过一次。 那是在太子殿下刚入白马寺的第一年,太子年仅十五岁。 丽嫔娘娘第一次毒发,丽嫔在宫里时嚣张跋扈,因是获罪被赶出宫去,自是墙倒众人推,宫妃在她虎落平阳之时,在她的饭食中下了毒药。 丽嫔疼得在地上打滚,浑身抽搐痉挛,裴若初不忍母亲受苦,可圣上下令,不许他们母子踏出白马寺一步,他出不去白马寺,便去求白马寺的方丈,方丈精通医术,还时常外出行医义诊,最是仁慈可亲。他为求方丈救丽妃娘娘,跪在佛寺大殿中,于佛前跪了整整一夜,都没求来方丈的半点仁慈之心。 白马寺的和尚都受了宫里贵人的指点,不许对丽妃母子施以援手,又怎会施救。 丽嫔娘娘数次疼得晕死过去,已是气息奄奄。 裴若初跪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殿门大开,他才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 三日后,寺院中的小沙弥便在打扫大殿时发现方丈死了,就死在佛祖托举在掌中。 都说我佛慈悲,那老和尚毫无慈悲之心,竟然见死不救,也确实该死。 当夜,白马寺的十几个武僧围了丽嫔所在的慧安堂,强行将裴若初带走,说是他犯了修行之人的杀戒。 为了让裴若初惭悔赎罪,他们将裴若初关在暗室之中,罚了五十棍,跪着诵经十日。 那些武艺高强的武僧都是宫里贵人指使的,若是反抗,便会百倍千倍偿还在丽嫔的身上,所以为了母亲,裴若初挨了五十棍又跪了十日,双腿也差点废了。 丽嫔失势出宫,白马寺到处都是宫里的耳目,像那样的事每天都会发生。 十年的隐忍,慕风都不知太子是如何坚持过来的。 而自那以后,太子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他隐藏了心性,每日都跪在佛相前抄佛经,磨练心性,还拜了慈恩大师为师,从昔日爱憎分明,有仇必报的六皇子变成如今气度素雅,面带慈悲的矜贵太子,其实何尝不是常年带着面具,将真性情伪装了起来。 根本就看不透他真实的内心。 而今日他又在太子的脸上看到了那般神情,和温和的眉眼中隐藏的浓浓杀气。 “追。”裴若初只说了一个字。 慕风心想恐怕在太子的眼中,陆文瑾已经是死人。 裴若初得知季明瑶被陆文瑾带走后,什么都顾不得了。若是陆文瑾敢伤季明瑶一根头发,那他必杀陆文瑾。 陆文瑾为人生性多疑,不好对付,况且他身怀武艺,呆在这样的人身边,想要保全自己都难,更何况是季明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下毒,倘若她无法得手,被陆文瑾发现她藏有毒药,季明瑶的性命危矣。 裴若初心中烦躁不安,猛地甩鞭打在马背上,而身下的战马已经跑了两天两夜,再也跑不动了,也闹起了脾气,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裴若初拔出匕首,一刀扎进了马背,鲜血溅了一身。 战马发出痛苦的悲鸣,发疯似的往前奔。 正当他追上马车,便透过被风卷起马车的车帘的一角,窥见季明瑶正与陆文瑾调笑,还让陆文瑾替她涂唇脂,她今日竟然一改往日的素雅装扮,却选了鲜红的唇脂,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比往日更加明艳动人。 裴若初的脸色却越来越沉,浑身血液上涌。 而陆文瑾被季明瑶的百般挑逗迷的神魂颠倒,手指沾了那唇脂香膏,抬起季明瑶的下巴,正要亲吻在她鲜艳饱满的唇上。却并未察觉自己早已被人盯上了。 就在车帘被风卷起的那一刻,季明瑶感觉到那道冷若寒冰的目光,她吓得一颤,赶紧将陆文瑾推开。 陆文瑾也朝往外望去,与马背上带着面具的男子对视。 就在那一瞬,男子举弓,对准了陆文瑾,陆文瑾惊怒交加。 那箭带着强大的穿透力,利箭穿透马车的帘子,直逼陆文瑾的眉心而来。若是被那箭射中,只恐他的脑袋都会被射穿。 看到方才的那一幕,裴若初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什么大局大业全都被他拋到脑后,他只有一个念头,要将陆文瑾千刀万刮。 而对于季明瑶是既生气又恼怒,恼她用美色相诱,还为了陆文瑾这类猪狗,不知珍惜自己,陆文瑾根本不值得她犯险。 若她要杀陆文瑾,交给他来便好,他又怎会舍得季明瑶的手上沾染了肮脏之人的血。 来之前,就连杀死陆文瑾之后,伪造的死法都已经想好了,肃王的目的不是他么?那他便送肃王一份大礼,将陆文瑾伪装成劫匪所杀,长公主失了唯一的儿子,必定和肃王不死不休。 利箭带着破空之力。 陆文瑾狼狈躲过了那支箭,利箭牢牢地插在马车上。 马车都为之一震。 此人到底是谁?竟有如此武艺。 难道是沈璃? 不对,眼神不像,那种藐视众人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不对。 气质也对不上。 可陆文瑾还未来得及细想,头却重重地磕在马车上,撞得眼冒金星,似要裂开,他不仅头痛欲裂,还觉得自己四肢无力,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来。 “季明瑶,你竟对我下毒?” 季明瑶冷笑了一声,“是啊,这穿肠毒药的滋味如何?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对吗?陆世子。” “当初我在陆府,你使龌蹉手段对我下药。又趁我意识不清醒之际,对我图谋不轨,你可知我又有多恨!如今你将齐宴折腾去了半条命,这是你应得的!” 当初兄长行刺,虽然行事冲动了些,但却是做了她想做又不敢做的事,那时她因为季家瞻前顾后,不忍拖累家人,连累全族。她费尽心退婚,没想到陆文瑾仍然苦苦纠缠,还去求了圣上赐婚,截断了她所有的退路。他再次将她拉入深渊,摧毁了她所有的希望。 如今赐婚圣旨已下,这门婚事板上钉钉,再无转圜的余地,偏偏陆文瑾还抓了齐宴逼她现身,见到齐宴浑身是血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便是拼死也要杀了陆文瑾。 “陆文瑾,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既然已经退亲,便应当好聚好散。你为何总是不肯放过我!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觉得无比恶心,觉得生不如死!我恨不能杀了你,这都是你逼我的!” 陆文瑾苦苦纠缠,利用她最亲 的人对付她,像恶鬼一般纠缠着她不放,她便要他死。 “我也要让你尝一尝这被人摆布,被下药之后不得动弹,受尽痛苦受尽折磨的滋味!陆文瑾,用不了一时半刻,你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陆文瑾指向那带着那面具的男人。 “季明瑶,你那么想我死,是想同这奸夫私奔吗?我告诉你,简直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