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又望向天边晚霞,心头豁然明悟:“是眼睛。它无限大,看得遍山川湖海。又很小,盛不下一滴泪。” 男人张了张嘴,服气了,从提篮取出一点碎银,买下丑壶。叶星辞将银子交给店铺老板,随后按照约定,分了三钱。 紧着点用,够他们吃上五六天。 叶星辞没急着出城,找到一间医馆看腿。郎中诊断过后,凝重道:“里面都是脓血,要服下麻药,趁着昏睡不醒,将皮肤割开口子排出脓血。再耽误下去,这条腿就废了。” 不过,在这医治,至少也要二两银子。叶星辞只买了金疮药,便离开了。光这一点药,就花去二钱银子。 他慢腾腾地往城门走,打算用剩下的银子,到农家换成干粮。 忽然,迎面一阵热闹的鼓乐。路人向两侧避让,面带喜气地张望。一队红彤彤的人马在街上蜿蜒而来,原来是在娶亲。黄昏已至,新郎接亲回来了。 “恭喜啊!” 百姓向骑马领头的新郎道喜,新郎接受着陌生人的祝贺,笑着还礼。身后,是大红的喜轿。有人沿途分发干果、果脯,叶星辞无意识地跟着伸手,抓到一块冬瓜糖。 他放进嘴里,随着咀嚼,丝丝甜香漫开。那些喜气洋洋的人们,像一条红绸,从他眼前流过。他怔怔地看着,咽下口中的甜蜜,一股酸涩流出心底。 他和那个男人,也是由此开始。 晚霞般的嫁衣,数不尽的红灯。野火似的红毡铺了一地,喧闹的流水席摆了三天。 叶星辞腹中一阵挛缩,不禁一路尾随。混入新郎家的亲朋近邻,来到喜宴,坐等吃席。他多日没吃过一顿像样的,望眼欲穿。 终于,上菜了。 主家家境普通,菜肴却相当丰盛。侍者托起摞满盘子的托盘,在酒席中穿梭,口里喊着“当心滋油”。先冷盘,后热炒,其后炖煮,最后蒸扣。 “夫妻对拜——” 待新人礼成,一桌最年长者动筷,叶星辞也动了起来。 吃席之精髓,在于“吃一看二眼观三”,口眼手协同出击。他闷头大吃,夹着什么吃什么,趁旁人不留神,虚晃一招,扯下半个烧鸡揣进怀里。 扣肉最香,是仅次于蹄髈和猪脸的压桌菜。筷子挑起一片,热腾腾软糯晶莹,一抿就化。不过,第二片便不再惊艳。 第302章 故人相助 吃饱之后,他扶墙溜走,赶在城门关前出城。回到土地庙,先把烧鸡给陈为,又用剩下的一钱银子从村民家换回一点米和十几张顶饿的大饼。 “这也太香了……”陈为把鸡骨头嗦得光可鉴人,埋怨吃席不叫他。 “下回再遇见红白喜事,我照看罗雨,你混进去吃席。”叶星辞笑道,一点点把米糊喂给罗雨。 “你咋进的门?” “跟着一位耳聋眼花的老人家,他也记不清我是谁。” 人生总是悲喜交集。这一夜,二人吃得太饱,睡得太死,饼子全被野狗叼走了。愤怒和发泄过后,路还要走下去。 一场秋分之后的小雨,为北风再添凉意。 叶星辞拉着板车,缓步走在泥泞官道。罗雨安然沉睡,盖着庙里捡的破席。陈为病恹恹地嘟囔,早知如此,昨晚就吃个饼了。 “别念叨了,哪有那么多早知如此。”叶星辞咬牙忍着从左腿爬遍全身的痛楚。 “外甥媳妇,关于两国之间的战事,你打算怎么办?” “逸之是对的。”叶星辞语气干脆,“江山一统,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大齐天子无能,太子失德,不配江南百姓的供奉。回了顺都,他若宽宥我,我便继续与他并肩同行。否则,我也不强求,带着我娘,换个地方重新从军。打拼几年,照样当将军,打回江南去!到时,九爷自然就原谅我了。” 唉,说得激昂,可他连枪都不敢摸了。假以时日,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只认你,当我外甥媳妇。”陈为红了眼眶。 叶星辞动容地笑了,点了点头。 “可爱的外甥媳妇,舅舅我能坐会儿车吗?” “不行,我没劲了。” 走到中午,叶星辞饿得发晕。昨天的佳肴,消耗得一点不剩。他一屁股坐在路旁,出了个招:“四舅,你用罗雨的刀,把头发剃光,然后去化缘吧。” 陈为连连摆手:“回了家,我还要娶听荷做你舅母呢,光着脑袋怎么成亲。” “还俗呗。”叶星辞大笑,见一个瘦小的妇人坐在远处,单手捂额,似乎头晕。 娘?他狂奔过去,才发现是陌生面孔,约莫四十多岁。他一阵失落,却还是柔声道:“大婶,你怎么了?” “突然头晕。”对方叹道。 得知大婶家住得不远,叶星辞便请她坐上板车。心想:午饭有着落了。待会儿大婶留我们吃饭,就算她只是客气一下,我可不能客气。 “你这是,送同伴的尸首还乡?”大婶怯怯地瞟一眼盖着草席的罗雨。 “没死,受伤昏迷了。” 下了官道,进入一片村庄。南行半里,停在一片篱笆院前。院落宽敞,屋舍井然,还有鸡鸭猪狗。叶星辞放心了:这家日子过得不错,我可以多吃一点。 “麻烦你了,俊后生。”大婶已经缓过劲来,下了车,笑着道谢。 快说啊,快留我吃饭……叶星辞咬着嘴唇,眼巴巴地瞧着她。他正犹豫,想开口讨饭,只听院里冲出一个有点耳熟的女声:“娘,来客了?” 随之而来的,是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她随意扫来一眼,五官惊喜地舒展,扶着后腰快步迎上来:“恩公?王飞兄弟!” “王姑娘?”叶星辞也立即认出她。 原来,是他闯入喀留敌营,冒死救回的五个民女之一。随后的路上,二人同骑一马,结下友谊。 此刻的她,气色红润富态,眉宇间不见丝毫愁苦。 “你这是打哪来?快,快进屋坐。”王姑娘热情招呼。 大婶一听是恩公,连忙将叶星辞迎进堂屋。他瞄着院里的鸡棚,心想:恩公想吃鸡,能不能炖一只。 王姑娘奉上茶水瓜果,为叶星辞介绍。原来,大婶是她婆母。 拄着拐的公爹也闻声出来,张罗饭菜,洒扫院子。听见鸡在“咯咯”挣扎,即将殒命,叶星辞与陈为对视一眼,欣喜一笑。 “何时吃?”叶星辞看向王姑娘,“啊不,何时生?” “这几天肚皮发紧,眼看要生了。” 叶星辞连声道喜。听王姑娘讲,朝廷的新政推行之后,百姓负担轻了。不用按人丁缴税,多生几个也养得起。 “对了,我还留着它呢。”王姑娘取来一个木匣,里面是那支羽箭——曾伤了她的腿,又被她用来杀死喀留兵。 叶星辞问她,怎么不在鹰嘴关那边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