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个字,陈泊秋说得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他伸出手来,似乎想去攥住陆宗停的衣袖,却还没探出半分便又蜷了回去,小腹疼得他不得不低下头急喘了两口气,尽快组织语言而后道,“不问、脖环……好吗?别的……好吗?” “好,”陆宗停看着陈泊秋的手,索性顺杆爬下,“你来燃灰大陆做什么?” “找、植物和……药箱,”陈泊秋如实回答,“疫苗、用。” 这个答案听得陆宗停有些想笑,他还真的是谎话都不会编,但他并不拆穿他:“雷明让你来的?” 陈泊秋苍白着脸摇头。 陆宗停继续问:“遇到秦容之前,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没去做血样检测?” 这是一个陈泊秋觉得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陆宗停都不会相信的问题,他在这之前就翻来覆去地练习过很多遍,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答案。 但陆宗停似乎并不执着于这个问题,继续逼问:“秦容他们那么对你,为什么不反抗?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不是吗?” “我不能……害人……”这个问题陈泊秋答出来了,却听得陆宗停心头一窒。 陈泊秋抬起头来,护目镜上不知何时凝了很多水珠和水汽,乍一看去像是他流了很多眼泪,可他的眼眶虽然发红,却是干涩无比,像几近枯竭的死水:“我不、害人……不再、害人了……” “陈泊秋?”察觉到他状态变差,话也说不清楚,陆宗停不再追问什么,而是喊他的名字。 “嗯、在……”陈泊秋能听见陆宗停在叫他,却不明白中间的意义,只是下意识地答应,然后仍旧尝试着让陆宗停相信他,“上校……我在,我、不会、害你,我想、帮你。” 陆宗停知道陈泊秋很聪明,能从他的这几句问话中反应过来,他是在指责他行为怪异,是否又和雷明有不当合作,所以最后又把问题回答成了“你相信我”。 陈泊秋一直希望自己能相信他,但他却始终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来来去去都是几句空洞苍白的话,反反复复地说,明明只会让人更怀疑、更烦躁,他难道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陆宗停想了很多可能,却从来没想过,陈泊秋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但秦容的恶意和他的质疑,他都生生受着,没有辩解,因为他早就已经不懂得应该如何让别人相信他。 之所以言语苍白,形迹可疑,是因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陆宗停沉默地看着陈泊秋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的手蜷缩着收回去的一瞬间,他心痛如绞,此时也说不清动机,他缓缓将那只灰白枯瘦的手牵住,将他拉进了自己怀里。 体位的变化让陈泊秋的小腹一阵痉挛,他疼得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想要干呕,却是紧紧绷着身体竭力忍耐。 对陆宗停来说,陈泊秋是几乎没有动弹的,只是脊背绷得很紧,却有着很细微的颤栗,想来是因为过于紧张所致。这让他想到自己在执行清理任务时,杀死过的那些被畸形种病毒感染的小孩子,他们的身体是紧绷而颤栗的,是在面对审判者和行刑者时的极度绝望,但却又清楚自己的宿命,所以未有半分反抗。 陈泊秋内心的世界,与他们如出一辙吗? 陆宗停拥住了他,手掌在他裹着纱布的纤细的颈间轻轻摩挲,避开那处凸起的脖环。陈泊秋没有躲,却也没有因此放松,他的瞳孔依然涣散着,在陆宗停怀里没有动弹半分。 陆宗停低低叹了口气,缓缓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些问题你都不用回答了,或者说我都相信你,你能告诉我脖环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他的用意,还是仍旧不愿意告诉他,陈泊秋迟迟没有回应,只是呼吸愈发急促,后颈不断渗出冷汗,陆宗停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里的皮肤正在迅速变得潮湿冰冷。 陆宗停这才觉出几分不知所措来。 从前他时常追问陈泊秋脖环的意义和用处,但终究没有得到回答,他便只当那是什么不便于对他坦诚的秘密,也就放弃追究。如今他亲眼看过他鲜血淋漓的脖颈,也从温艽艽口中再确认了一遍,他何尝不知道自己问的问题,答案都是昭然若揭,他只是想尝试着引导陈泊秋,让他自己说,以倾诉的方式说出来,会不会就不那么痛苦。 但没有人能在突然之间学会一件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吧,也可能是他的方法不对。 “不想说就算了,”陆宗停在陈泊秋耳边低声道,“我会想办法帮你取下来的。” ※ 如?您?访?问?的?w?a?n?g?阯?发?布?y?e?不?是?ī?????ω???n?Ⅱ?〇?2??????c?????则?为?山?寨?站?点 陈泊秋听到这句话,终于开始有了些反应,他轻轻动了一下,哑声问:“上校,要……拿下来吗?” “嗯。”陆宗停应着。 陈泊秋的心跳似乎停滞了片刻,他的呼吸也跟着静止了半晌,才艰涩地道:“好、那……我去测血样。” 他明白了陆宗停的意思,他应该也知道,脖环其实没办法取下来的,取下来的话……他也会死。 他是希望他死的。 他是希望……他死的。 哪怕在心里已经告诉自己千千万万遍,却终究还是在与他近在咫尺、从他口中再度确认的这一刻,觉得痛极了,痛得他没办法再说出一个字。 很久没离他这么近了,他身上很暖,鼻息也轻柔煦和,手掌粗糙温厚,抚在后颈的触感,跟哥哥的几乎一模一样。 未来他会这样,把脖环从他颈间扯下吗? 他的血是脏的,他会找更好的办法吧。 “你状态不好,可以再休息一会。”陆宗停说。 陈泊秋苍白着脸,在衰竭乏力的呼吸中轻轻摇了摇头。 - 陆宗停发现,自己似乎很久没看见陈泊秋工作的样子。 他摘掉了护目镜,露出来的皮肤苍白单薄,隐约可见底下纤细的血丝,鼻梁和双颊被勒出了破皮红肿的痕迹,鼻梁左侧的痣几乎都看不清晰了。 沉淀分离,取样涂片,试剂反应,观测记录,一切步骤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他手腕上缠着绷带,微微渗着血迹,看起来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各种瓶瓶罐罐针管刀片都拿得稳稳当当用得流畅自如,仿佛都不需要时间去思考下一步应该做什么,连抬手擦汗的时间都仿佛计算得恰到好处,只有在弯腰取东西再直起身,还有需要右眼视角的时候会稍有拖延。 记录写完之后,他交给温艽艽,哑声道:“都是被感染的人类。” 他喉咙里已经干涸到了极致,发出来的声音也称得上是难听至极,温艽艽愣了一下才从他手里接过那几张纸。 不得不说,陈泊秋并不像陆宗停口中说的那样,是个只会种花的挂名博士,就单单这次的血样检测来看,他不仅动作快效率高,写出来的报告也是条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