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蒙静静地注视越国公良久,眼中忽而出现一抹厌恶,“我和父亲纵然是血脉相连的父子,但我和妹妹亦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妹。” “我的妹妹是陆家嫡出的小姐,都城中的第一贵女,她本该嫁个爱她怜她的夫君,再生一个聪明孝顺的孩儿,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可只因宣帝一己之私,便强掳了她毁了她的一生!这还没完,等她好不容易嫁了个人品贵重的夫君,都快要从那场祸事中走出来时,宣帝又将她的夫家满门屠尽。” 陆蒙不惧父亲的弓箭,身形佁然不动,“而你身为她的父亲,却一昧的忍让退让,只知愚昧的效忠那个害你女儿的禽兽!” 越国公握弓的手臂颤抖,苍老的双眼里溢出泪水,“住口!” “今日谁也拦不住我!” 失去胞妹的痛被陆蒙压在心底多年,今日他将带着这份仇恨杀入皇宫,斩下暴君的头,祭奠胞妹的亡灵。 陆蒙挥袍毅然决然的离去,留越国公一人心绪动荡的站在原地,往日威风凛凛的神气被击垮,一刹那仿佛苍老了许多。 只听老人用年迈的声音喃喃:“我真的做错了吗……” 能回答他这个问题的亲生女儿,早已不在人世。 公主远嫁,天边暗色未尽时,绛清殿中便有宫女们鱼贯而入,为公主梳妆打扮。 理云鬓,梳发髻;簪头花,戴凤冠;描娥眉,点绛唇。最后再将嫁衣为公主穿上身。 晨光洒落进殿内,照清铜镜中印出的少女。 面若芙蕖,娇如花蕊,美目流转间顾盼生辉,如火的嫁衣将她的颜色衬托的极艳,美得不可方物。 “天上的仙娥恐怕也没有公主这般美的……”为公主理嫁衣的宫娥如是说,“那真国三皇子能娶得公主这样的美人,真是他天大的福分。” 殷乐漪神情淡淡的,闻言没有不悦亦没有欣喜。 木槿皱眉斥责道:“你是哪个宫的婢子,怎的这般多嘴多舌?” 那宫娥霎时有些无措,她不过是见芙蕊公主生得美,便从心的夸赞公主,实在不明白自己那一句话说错了。 “罢了。”殷乐漪垂下眼帘,不愿多看铜镜中身着嫁衣的自己一眼,“何时出发?” “回公主,快到出发的吉时了。可是却扇的团扇还未送来。” 女子出嫁须行却扇礼,以团扇掩面,方能出行。 木槿道:“公主,奴婢去催一催。” 殷乐漪叫住她,“不必了,既然没有送来那便不要了。” 她的亲事定的仓促,魏宣帝急于将她嫁出魏国,礼数上又怎会真正上心。 “可是……”木槿欲言又止,“公主。没有团扇掩面,失了礼数会不吉利的。” 殷乐漪声柔语轻:“那便让它不吉利罢。” 远去异国,嫁给她不喜之人,这个开头便是不吉利的,又何必拘泥于这些细枝末节呢? 殷乐漪转身从铜镜前离去,吩咐道:“出殿罢。” 绛清殿封锁了半月有余的大门在今日得以打开,殷乐漪跨过门槛,嫁衣迤逦的裙摆从上面划过。 红绸点缀的步舆停在殿门前,殷乐漪踏上步舆之前,看向立在一侧的御林军,“我在出宫之前,可否前去见我母亲一面?” 御林军答:“陛下吩咐,公主和贵妃往后便是两国之人,不会再有重逢之时。相见也只会徒增伤感,不如不见。” 殷乐漪掩在袖袍下的手不由得捏紧,几息之后她还是放弃了挣扎,顺从的坐上了步舆。 她回眸看向底下不知何时早就哭成了泪人儿的木槿,对她轻声道:“木槿,去雍华殿罢。等往后到了出宫的年纪,再嫁一个和你两情相悦的郎君。” 木槿泣不成声:“公主……” 殷乐漪弯唇浅笑,帷幔被宫人放下,挡住了她与木槿相交的目光。 而木槿只能在原地哭着,看着载着公主的步舆渐行渐远。 殷乐漪独坐在步舆中,四周的红绸被急风吹得翻飞,她凤冠上的流苏亦被吹得轻响。 黯淡的天幕中透出一缕天光,是疾风骤雨来临前的前兆,处处都透着压抑。 殷乐漪神色郁郁的望出去,她望了许久,久到心绪平静,思绪回笼,忽而敏感的察觉到一丝异样——宫中没有巡逻的御林军。 除了奉命看守她绛清殿的几个御林军外,这一路过来,她不曾见到一个巡逻的御林军。 这不对劲,即便是知晓她今日要出嫁,怕御林军冲撞了她的步舆,可事关天子的安危,这宫中最大的布防亦不会撤下。 更何况她只是个名义上的公主罢了,魏宣帝不会为了她而不顾及自己的安危。 宫中无论发生多大的变故,天子都不会主动撤下护卫自己的御林军,除非是有人故意让御林军“消失”,御林军“消失”便意味着天子的安危不受保护,有人可以趁机在宫中行事。 是宫变! 殷乐漪抓住护栏的手指不由得收紧,她不关心魏宣帝是生是死,但她的母亲还在这宫中,不论她的猜测是对是错,她都要去确认母亲的安危。 “停轿……”殷乐漪提高声量,“停轿!” 抬步舆的内侍动作不停,“公主殿下,真国的使臣就在前方,此刻停轿怕是不妥。” 真国使臣的队伍候在不远处,和亲公主乘坐的马车也早已停放在此处。 内侍们落了轿,殷乐漪掀起帷 幔走出来,对真国的使臣快速道:“宫中或许发生了变故,还请容我回宫查看一番。” 她说罢便抓起冗长的裙摆转身往宫中跑,可这一幕落在真国人眼中便是芙蕊公主不愿嫁往真国,想要逃婚。 “公主要逃婚!快拦住公主!” 殷乐漪嫁衣沉重繁琐,不过跑去几步便被真国的侍女抓住带了回来。 “公主既然已被大魏天子赐婚给我们真国的三皇子,纵使心中再不愿也必须嫁到我们真国去。” 殷乐漪急切道:“可魏国宫中或许早就生了变故,现在贸然出宫,几个宫门或许都已经……” 不待殷乐漪把话说完,他们便不由分说地将殷乐漪按上马车。 真国使臣一路到了宫门,见宫门紧闭,一队身着甲胄的兵马拦在此处,便上前去询问。 “我等今日要护送芙蕊公主的和亲队伍返回真国,不知为何要将宫门紧闭?” 殷乐漪掀开帷幔,见立在宫门前的领头之人赫然是陆长廷。 他是文臣却身穿甲胄,进入宫闱也不卸下兵器,堂而皇之地拦在宫门前,一切的反常让殷乐漪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大半。 陆家知道今日芙蕊公主出嫁,真国使臣返国,夜里动手时便特意绕开了二者,前者是为他们陆家人的死心,后者则是宫变是魏国的国事,让他国知晓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