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英原地纠结两秒,转身折返,却这时,身后一道房间门拉开,汤珈树打着哈欠走出来,往洗手间去的半路,扭脸朝客厅方向看,然后道:“爸,妈,早。” 沈玉英愣了愣,赶忙哎了一声,说:“妈煮了小米粥,还有蒸饺和鸡蛋,刚出锅正热乎儿,你洗漱完赶紧出来吃,一会儿就放凉了。” 汤珈树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出:“知道了,妈。”洗手池放水的哗啦声起,截断了母子俩的对话。 在汤父看不见的角度,沈玉英紧绷的双肩塌下,缓缓松了口气。 刷完牙洗了把脸,汤珈树双手撑着洗手台,看着面前镜子里的人,他昨晚真的是昏了头,主动到忘乎所以,竟然在季与淮的“指导”下把自己玩到精疲力竭。 也许是跟沈玉英吵的那一架,让他冲破理智和廉耻,变得不像自己,又或许,那原本就是他自己,从青春期性///成熟到如今,被压抑了十多年的本性,终于暴露无遗。 吃罢早饭,沈玉英去厨房继续忙活,剁饺子馅,备年夜饭食材,这些每年全都要她亲自弄,还不准人进去帮忙,说尽给她捣乱。 客厅电视里放着中央一台的春晚预热节目当背景音,汤珈和他爸一起把对联贴上,县城过年期间烟花炮竹禁放令解除,外头已经陆陆续续响起鞭炮声,年味儿一下子就来了。 这样热闹喜庆的时刻,汤珈树却感觉心里空落落,平均十分钟看一次手机,连汤父这个神经大条地都觉察到不对劲,偷摸问起:“儿子,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没,”汤珈树矢口否认,“是公司领导的消息。” 这么说那倒也没错。 一切看起来都相安无事,仿佛昨天母子间的那场争吵不曾发生过,直到年夜饭吃到中途,沈玉英再次将相亲的话茬儿提起,并且拉上了汤父,一起劝汤珈树答应明天跟人家姑娘见一面。 “我已经说过了,不去就是不去,你们也别劝了,没用。”将筷子往餐桌上一放,汤珈树寒着脸道。 汤父适时住了口,把目光投向妻子。 沈玉英眉头深锁,抿起嘴来,这副表情如果被她教过的学生们看到,应该都会不寒而栗。 其实她长得很好看,年轻时候的照片汤珈树见过,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一米七多的个头,纤细高挑,穿碎花连衣裙,扎高马尾,站在河畔柳树下对着镜头笑,谁看了不说是个美人儿。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面相变得越来越凶,严厉,刻薄,彪悍,不好惹,成了打在她身上抹不掉的标签。 岁月会埋葬掉一个女人,以各种稀松平常的方式。 当然,她不是完美受害者,甚至很多时候成了加害者,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愿意把人生过成这样吗? “那你告诉妈,因为什么不想去?”沈玉英视线从儿子衣领处扫过,深吸一口气,像是花了很大力气才将后半句问出口:“是已经谈朋友了吗?” 餐桌上暗流汹涌,汤珈树意识到了沈玉英的异样,有一瞬间他猜测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但又觉得不应该。 沈玉英无从知道,即便看出他脖子上的吻痕,也不可能猜到对方是男是女。 更有力的说辞是,假如沈玉英已经知道了他喜欢男人的事,为什么不发疯?为什么不像十年前那样,搅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你想听我怎么回答?”汤珈树隔着桌子看向母亲,面色平静道:“我先提个醒,如果你还想好好过个年,这话题最好到此为止。” 汤父不明所以,寒着脸帮腔:“儿子,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让他说。” 沈玉英讲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在汤珈树脸上。 在此之前,汤珈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是这样向父母摊牌,用一种平铺直述的语气,仿佛在聊明天天气如何,毫无心理障碍。 “我不去相亲的原因很简单,我喜欢男人,是个同性恋,所以不想耽误人家姑娘。” w?a?n?g?址?F?a?布?Y?e?ǐ????ù?ω???n?2??????5???????? 【作者有话说】 这么勤快的我求夸! 第52章 我也想和你一起放烟花。 如果这时候有个问题叫除夕夜被父母赶出家门是什么感觉,汤珈树只想回答一个字,爽。 是那种终于挣脱开镣铐全身心拥抱自由的爽。 即便他右侧脸颊还在火辣辣地疼,可肉体的痛苦完全盖不住灵魂解脱的畅快与舒爽。 出门时,汤珈树只来得及随手捞了件外套,连拖鞋都没换,闷头猛跑了一阵儿后停在路边,肺里喝进寒气,迅速蔓延开来,冰冷,刺痛,却沁人心脾。 除夕夜,万家灯火,其乐融融,鞭炮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硫磺味儿,是刻在国人骨子里阖家团圆的味道。 一路漫无目的地沿着儿时记忆走回老街那套房子,这片几年前就已经被划为拆迁区,街坊四邻相继搬走,这里彻底沦为无人问津,垃圾遍地,路灯昏黄,石灰剥落的墙壁上一个硕大的“拆”字,平添了几分荒凉。 汤珈树踩着满地的枯枝败叶往里走,这条路他从记事起一直到大学毕业,走了十几年,闭上眼睛也能分得清东南西北,尽头处的洋槐树依旧高大茂盛,枝叶伸展开来,月光下影影绰绰。 汤珈树来到楼道口的水泥台阶前,随便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从兜里掏出手机,还好,电量尚且充足。 时间刚过八点,春晚开始没多久,也不知道季与淮那边吃没吃完年夜饭,点进对方微信,犹豫半晌,还是没忍住拨了个语音请求过去。 等了有七八秒钟,季与淮接起,声线温和,还带了点笑意,“怎么不打视频?” 汤珈树找了个好搪塞的借口:“不太方便。” 季与淮只当他是在家,所以不太方便,便没往下问,转而道:“年夜饭好吃吗?收红包了没?” 汤珈树被他哄小孩儿似的语气问得心头又甜又酸,依次回答:“好吃啊,没红包。” “那待会儿我给你发一个。” “谢谢老板。” 季与淮轻笑,耳畔响起一阵烟花炸开的声响,汤珈树还以为是自己这边,往黑黢黢的四周看了看,才意识到是电话那头。 “你那边有人在放烟花?” “嗯。”季与淮道:“二叔他们一家也来S城了,我们一块儿过年,刚吃完年夜饭,这会儿来院子里放烟花。” “真好。”汤珈树说。 季与淮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不对劲,问:“珈珈,你怎么了?” “我没事儿。” 话音落,季与淮那边又传来一道小女孩儿的笑声,紧接着衣料摩擦,像是扑进了季与淮怀里,清脆童音道:“舅舅,别打电话啦,快来陪我玩儿。” 汤珈树在这边安静地听着季与淮语气温柔地和小女孩儿说完话,又将手机拿近,对他道:“是我妹妹的女儿,叫姗姗,今年三岁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