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格西往嘴里丢了一块点心,哼笑一声,“你错了,去了南夏,我们兄妹俩或许能活下来,但是绝对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外面的天渐渐大亮,阳光透过帘幕照进晃动的车厢。 今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颠簸车厢内,卢及眼神复杂:“平平安安做个普通百姓,不好吗?” 格西将手再度伸向那匣子,修长的三指轻巧捏起一块茶点,不屑道:“卢先生说的,是像这样,只需要被权贵轻巧一捏,就能碎成渣的普通百姓吗?” 价值能抵过屹国一户三口之家两年收入的昂贵茶点,就这样在他的手中化为了碎屑,从指缝中纷纷扬扬地落下。 卢及垂下眼眸,忽然伸出手,拾起了一小块碎点心,含在了嘴里。 “好吃吗?”格西兴致勃勃地问道,“这可是我托人从南夏那边买回来的,你喜欢的话,我就叫人去把那做糕点的师傅也一起绑回来。” 卢及淡淡道:“不好吃,我不爱吃甜的。” 假话。 他移开了视线,不去看对面格西略显失望的神色。 品尝着那甜腻的滋味慢慢在唇舌间化开,卢及想起了那封千里之外,从那位自己素未谋面的君主那里,送到自己手上的那份加密书信。 他本以为,那份自己用十几年伪装路痴,终于找到的一个向外传递信件的机会,会被守正,或者是阿略先发现。 没想到,却是陛下。 他从未见过那位大夏的年轻帝王,只偶尔从格西的嘴里听过一些关于那位的传闻,大多是负面的,但从对方对守正的信重中,卢及慢慢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好感。 所以有些不能告诉阿略和守正的话,他觉得,自己可以对那位讲。 在告诉了陛下自己的目的和多年的筹谋后,卢及也以此为条件,与殷祝谈起了条件。 他希望殷祝能看在自己的份上,尽量照顾阿略,阿略因为自己的事情,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容易,是我对不起他; 以及,假使将来有一日,守正触怒了陛下,也请您看在我今日的所作所为的之上,留他一条性命吧。 陛下最后给他的回信上,只有短短两行字。 第一行是一句诗,卢及在烧毁那封信前,反反复复念了许多遍,几乎要刻在心里。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见见这位年轻的、以一己之力开创大夏之中兴的陛下,想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再与他坐下来,促膝交谈一番,聊聊自己这些年的经过。 当然,卢及也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信的第二行,只有短短几个字—— 好,先生放心。朕言出必行。 第102章 新落成的工坊,屹立在屹国国度的东南方向。 和大夏的飞鸟坊一样,它也是依湖而建,并且面积足足有飞鸟坊的两倍大。 格西坐在马车里,带着卢及先绕湖欣赏了一番秋日美景,待到清晨薄雾散去,这才不紧不慢地来到了预定地点。 那里已经站满了今日前来参观的宾客。 大冷天被叫到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还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屹国的不少官员和贵族们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尤其是,当不远处就是工坊用来实验神机威力的“炮场”时。 但他们并不敢吱声。 因为这次给他们发请帖的人是格西。 此人手段狠绝阴毒,而且尤善情报,谁也不知道现在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同僚甚至连襟,会不会为了得到格西的青眼转头就出卖他们。 现今王宫外绞刑架上挂着的无头尸首和血淋淋的风干人皮,以及炮场中远远传来的隆隆声响,和隐约的惨叫声,都在无声地印证着背叛者的下场。 至于皇帝…… 一朝天子一朝臣,克勤死后,屹国皇室就逐渐走向了衰败,那些最忠诚的保皇党,也不是没想过绕开雪罗之子,劝说陛下另立储君。 很显然,他们统统失败了。 格西反而借此机会,一举从流亡小国的丧家之犬,摇身一变,成为了屹国实质上的最高掌权人。 “让各位久等了。”格西走下马车,装作没看见众人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转身还搭手扶了一下卢及,“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从大夏请来的卢先生,也是今日工坊得以落成,最大的幕后功臣。” 卢及僵硬地冲他们笑了一下,还没等开口,就被格西拉到了前面:“天冷,别站在外面吹风了,来来来,先进去吧。” 已经吹了半天风的众人:“…………” 所以,这个下马威只是给他们的对吧? 但没人敢有怨言,反而不少人松了口气,因为终于可以进去了避避风了。 可当看见工坊内部的全貌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 格西虽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每当见到这副景象,还是会晃神片刻,为这出于凡人之手、夺天地之造化的恢弘造物所震慑。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尊巨大的千手佛像。 祂静静地屹立在莲花宝座上,袒胸露怀,双腿盘作莲花,垂眸凝视着脚下凡尘,目测足足有百米之高。 光线自天井中投射在祂慈悲的面容上,令人抬头仰视时,油然而生一种渺小如尘芥的卑微之感。 和屹国大多数信奉的藏传佛教不同,这尊佛的样貌丰容,更似南边庙宇中常见的风格——五官更柔和、肢体更舒展、神态也更为悲悯恩弘。 但这些细节暂时没人注意到,因为在场之人都在惊叹于这么大的金佛,究竟是如何造出来的。 还有不少信佛的教徒,惊呼这定是神迹,当场便跪下叩拜起来。 这便是格西想要达成的效果。 自打上一任帝王给自己封了个法王的名头后,佛教便在北地疯狂传播起来,几十年过去,信佛的屹人已经占据了整个屹国上层社会的绝大多数。 所以当卢及询问他,这座工坊的中枢准备做成什么样的外形时,格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千手佛。 他从不信神,也不信世上真有什么因果报应。 但只要所谓的神灵能带给他想要的,他也可以信。 卢及没有反驳他的意见。 但在修建期间,他问格西要了大量黄金,多到险些把一辆四匹马车压垮的地步。 他将这些黄金融化成金水,混上某种据说能够驱虫防蛀的药草,熬成一大锅金灿灿的颜料,漆在了佛像表面。 “真正贵重的,可不是这尊佛像,”格西对众人说道,“而是卢先生装在这佛像之中的神机,阴阳枢。” 这是卢及用十几年终于改造并复刻而成的第七张图纸,一件足以震惊天下、带领屹国走向胜利的宝物。 格西看向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