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下一片死寂。 殷祝语气淡淡地将此事盖棺定论:“太子孝心,朕领了。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朕留了一道圣旨,放在宗策那里,若朕撒手人寰,他会代朕宣布下一任君主的人选。” 似乎是因为没有了多余的力气,所以他说得极为缓慢。 听到这话,不少人心中都一咯噔。 当时陛下下达那道叫宗策代为总理国中大事的圣旨时,唐颂可半点没有给陛下面子,当场指着宗策的鼻子大骂一通,便愤然甩袖而去。 此后对于宗策下达的任何指令,他也都保持着一种嗤之以鼻的不屑态度,根本不予理睬。 今日不会还要旧事重演吧? 在众人的屏息等待中,唐颂缓缓抬起了头。 “陛下英明。”他说。 只短短四个字出口,屋内沉重的气氛瞬间变得云波诡谲。 王存默默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其他置身事外的大臣们看不明白,只知道从结果看,唐颂是屈服了,平日里一贯忍让、不声不响的宗策,反倒大获全胜。 手握兵权,又有传位圣旨在手,从今日起,宗策就要成为大夏真正一手遮天的权臣了。 殷祝把该交代的,都当着他们的面交代了,看着时间还剩一点,便说:“你们,在屏风外等吧,朕和宗策说会儿话。” 大臣们站起身,陆陆续续地朝外面走去。 苏成德被他干儿子搀着,一步三回头;宋千帆推着宗略的轮椅,脚步蹒跚地走在最后; 而宗略全程低垂着头,食指一直紧紧扣在扶手的机扩上,因为太过用力,泛白的指尖神经质地颤抖着。 还有随陛下一同御驾亲征的那些文臣武将,也都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时不时能听到一两声压抑的低泣,和诸如“天不假年”的悲叹。 唯有被单独留下的宗策,既没有落泪,也没有露出任何悲痛神色。 一道屏风,将他和殷祝与其他人隔成了两个天地。 宗策起身上前,像平时入睡时一样,将靠在床头的殷祝搂入怀中,又仔细帮他抚平了衣襟上的褶皱。 他用干燥的唇贴了贴殷祝冰凉的耳廓,温声问道:“晚上的鱼汤好喝吗?” “好喝。”殷祝说。 其实他已经尝不出太多味道,所以宗策按照平时做法做出来的鱼汤,对他来说有点寡淡了。 但那仍是殷祝此生喝过最好喝的一碗鱼汤。 “其实,”他拽住他干爹的袖口,有些吃力地说道,“朕有一种预感,或许……” 他忽然停下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因为在没有事实证明前,所谓的直觉不过是无稽空谈,万一只是他感觉错了,岂不是平白让他干爹的希望又落了空? 宗策察觉到了他的为难,便问道:“是好的预感吗?” 殷祝点了一下头。 “是很好的。” ? 如?您?访?问?的?网?阯?F?a?B?u?y?e?不?是?í????μ???ě?n?Ⅱ?〇?2?⑤?﹒???????则?为?山?寨?佔?点 他仰头望着他干爹,烛火倒映下的眸光灿若晨星,“今晚,你还没吃饭吧?朕叫御膳房,给所有人都包了一顿饺子,里面放了一枚、铜板……”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脸颊泛起一丝潮红,瞳孔中的那一点光芒也渐渐消散。 “朕想看看,朕的干爹,运气怎么样。” 宗策搂紧了殷祝的腰身,逼着自己压制住声线的颤意,轻声说道:“干爹的运气一向很好。” 不然明月怎么会入他怀中。 殷祝却顾不上回答。弥留之际,他恍惚着望见烛光朦胧间,两道身影正站在他的床榻边。 矮的那个,就是让他咬牙切齿的白胡子老头,高的那位……男人的面容,和正搂着他的宗策几乎一模一样。 肩宽窄腰,一身银甲戎装,鲜红的战袍低垂在身后。 眉眼之间,却比殷祝熟悉的那个宗策少了些许肃穆杀伐,神态更加沉静平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慈悲神性。 注意到殷祝的视线,他微微一笑,冲着想要开口呼唤自己的殷祝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将食指递向殷祝的方向。 一点微光自指尖亮起,凝成了一只灵巧翩飞的白蝶。 殷祝怔怔地看着它朝自己飞来。 儿时他拼命也抓不到的那只蝴蝶,如今,自己飞进了他的手中。 殷祝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宗策看着一滴透明泪水从殷祝的眼角滑落,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挣扎着,似乎想要握住什么,又似乎还有一些话想要对自己说。 但最终,还是没来得及开口。 他的爱人,靠在他的怀里,静静熟睡过去了。 宗策垂下头,紧紧握住殷祝的手,吻去了他眼角的泪痕。 一炷香后,他吹灭了床头的蜡烛,起身走向屏风外。 天地间风雪茫茫,钟声回荡在重深宫闱间。 兴和八年,夏帝崩。 作者有话说: 生生:耶太好了,是战神干爹!干爹肯定不会坑自己的,这波稳了,等干爹奶我满血复活! 宗策:心如死灰ing…… 亲妈旁白:儿啊,你是不是忘了,你干爹整本书都在坑自己[狗头] ps:参考了一下电视剧大明王朝的经典场景,看过的宝子们应该都知道是哪一段吧~ 第124章 后来发生的事,宗策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这一年的雪下得极大,就连在城中生活了几十年的古稀老人,都说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一场雪。 宗策甚至恍惚间生出了一种幻觉: 仿佛这场大雪,就是为了送别那人而落。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百官服丧。这期间,依照先帝口谕,国中大小诸事,都由宗策代为批阅。 和上次他总理政务时处处受制不同,那日从宫中回去后,唐颂便以自己老迈体衰、不堪大任为由,递交了告老还乡的折子。 这一举动再度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太子党更是如丧考妣,拼命想要上门劝说唐颂回心转意,然而统统都被唐颂拒之门外。 谁也不知道,为何本该在此时大展拳脚的唐阁老,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而知晓内情的几人,都对此三缄其口。 宗策按照流程和唐颂走完了三请三辞,唐颂携家小归乡那天,他并未和其他朝臣一样到场相送,而是托人转交给了他一封信。 一封又殷祝亲笔书写的信。 上面只有一句话:“将来唐氏如遭大难,且非自身恶行所致,可凭朕亲笔谕旨,保全家小性命。” 落款是殷祝的私印。 唐颂双手颤抖地捧着那封书信,心中最后一点郁气和不甘也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当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任周围人怎么拉也不起来,朝着皇宫的方向深深叩首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伏地泣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