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感叹昔日何故对他惧怕,此时瞧来,大人只是看着阴寒,其实早就被她折服。 眸底哀伤更深了,温玉仪重重地叹气,恍然大悟起来:“所以大人去晟陵送舆图,并非是为见我……” “为见夫人也是原由之一。” 他见势赶忙纠正,此抹娇柔一旦落泪,他便真没了旁策。 “都说大人之语一言九鼎,可大人在我这儿绝不可信……”她正想再道,忽觉这马车所行的道路十分怪异。 并非回往万晋京都,前去的竟是晟陵的方向。 她恍惚一怔:“此路通往晟陵,大人真要送我回香坊?” 原以为他只是顺口一说,岂料大人真打算让她避于云间香坊,温玉仪慌忙作势,令马夫改道,却被这威仪之影断然拦下。 平静心潮不由地慌乱而起,她敛尽戏闹之色,凝肃道:“我一点都不惧,可随大人一同入京的。” “玉仪不惧,我惧。”深邃眸光里透了些决然,楚扶晏轻握女子薄肩,冷然作笑,掀起一霎的狂妄。 “待战事平息,朝中诸事稳定,我接你回京。” 待一切成定局,江山易主,春意正浓,他便风光前来,接她回城。 可若是…… 可若是等大人不来,她又该如何度此余生…… 温玉仪微颤起垂落的眼睫,双手不觉一攥裳角,千万繁复之绪涌遍心上各处:“可我若等不来大人,又当如何是好……” “那夫人……便再寻一良人嫁了。”长指抚上她的柔顺墨发,他扯唇自嘲,沉声提醒着她最早时的愿望。 “于夫人而言,安度此生才是重中之重的事,原先不也是夫人的夙愿?” 最初嫁入王府,她的确想寻一清静之所,以安然度此一生。 可今非昔比,陛下与公主害她成这模样,她不可再置身事外,不可再忍气吞声…… 大人怎能将今夕与往日混为一谈。 她浑身不住地发着颤,又觉随大人而去只会添乱,半晌妥了协,似于几念间已将自己劝服:“原先是因无牵挂,如今所遇之事太多,怎能和原先相较……” “也罢,我听大人的。” 大人有自己的主意,她无从改变,温玉仪悄然隐下一口闷气,思量了许久,终是应了下。 “大人让我在云间香坊候着,我便哪也不去了。” 她从他的怀中离了身,端庄地回坐至舆座上,心底仍有一丝不甘,却终究不想扰他的心,答应后,良久相顾无言。 第91章 这道总令人不寒而栗的身影像是寻思着什么,不凑近来哄她这唯一的枕边人,也不和寻常那般说上几句调侃,仅是漠然坐着,眉眼蹙着不展。 不知过了几时,她听耳畔传来低沉一语。 如同巨石缓慢沉入湖底,不声不响,却使得安谧的湖面漾开了缕缕波纹。 “玉仪,我要这天下,也要你。” 杨柳乍如丝,莺啼花满树,春花已点缀在了苍翠间,明媚着几处裳摆裙袖。 马车悠缓地进了晟陵城,来到街巷深处的云间香坊时,已是二日后的申时之初,晴空一碧,万里无雨阴。 遥见这温婉明秀再度归来,赫连岐与剪雪吃惊不已。 多时未见,只不断听见坊间传言,如今即便一字未道,也知他们受了不少劫难。 嘘寒问暖上几句,剪雪便泪水涟涟,泪眼婆娑地端望着自家主子,不想有朝一日,还能见主子与楚大人并肩而立。 楚扶晏尤为肃敬地朝香坊之主作上长揖,随后凛然不可侵地上了马,向诸位辞别。 “楚某赔个不是,还望赫连公子不计前嫌,让楚某的夫人在此藏身几月。” “这又是哪儿的话,美人想住多久皆可!”弯眉轻瞥一旁的佳人,赫连岐执扇指了指身后香坊,摆出一副世家贵公子之样,得意地说起近况。 “香坊能有今日,还是多亏了美人的打点。家父已决意将香坊掌事权交由小爷我了!” 温玉仪恭顺地伫立至坊前,俯首做尽了礼数,柔婉轻言:“民女在此候着楚大人,愿大人万无一失,捷报频传。” “起初我是真瞧大人不惯,可美人的心悬在楚大人这儿……”极为勉强地观向马上威凛之影,赫连岐轻咳着嗓,想那昔日对其许有些误会,一收折扇,跟随着行礼,“我便勉为其难地随上一礼。” 哪知此人丝毫不领情,眸光从美人身上移去,又将他不住地打量,随即听得一声冷哼。 “不必了,赫连公子只需知晓,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便可。” 当真还和从前一样讨人嫌…… 莫非看在美人的面子上,他定是要与之厮打一回,赫连岐气愤地回瞪而去,怒然喊道。 “小爷我果真还是瞧不惯你!” 可眼前之人充耳不闻,冷着面颜便乘马离了视线,引得这玩世不恭的公子更是气急。 待大人彻底离远,她才缓步踏入香坊中。 心绪已不似当年,再没了识习制香的心思,她只念着大人能顺心称意,左右逢源。 剪雪端着糕点行入庭院,见主子坐于石凳上,垂目低望空荡的石桌,出神思忖着何事。 “主子,你离去香坊的这些时日,可让奴婢担忧坏了……”放落玉碟,丫头轻拭眼角泪痕,觉主子能平安而归,真当是上天庇佑。 “奴婢日日听着京城传来的消息,直至听到天牢失守,主子与楚大人逃出了牢狱,才安宁了稍许……” 闻声镇静地回了神,温玉仪这才有闲暇端量起面前服侍她十余载的丫头。 褪去淡素襦裙,丫头更了一袭明艳锦服,着实有着香坊东家夫人之貌。 “看如今的打扮,剪雪应已是少夫人了。” 她莞尔轻笑着,自离去香坊,因形势所迫,连此二人的大婚之宴也不曾出席,此刻忽觉有些惋惜。 剪雪闻言颔首默认,洋洋自得地一挺身姿,向主子拍了拍胸脯:“如今奴婢也算是香坊的半个东家,就算赫连公子不允,奴婢也能发话让主子居住于此处。” “不曾想原在我身侧转悠的丫头,而今有这派头……”欲将那烦忧之事暂且一置,她浅笑嫣然,逐渐压低了语声,“你还未同我说过,当初是如何与赫连公子互生情愫的。” 瞧今日天色正好,主子又安好而回,丫头喜不自胜,赶忙前去膳堂取酒菜。 “那奴婢去为主子备几壶小酒,今夜奴婢可缓缓道来。” 静夜低沉,一轮明月游移于层云间,月色静幽冷清,透于长窗薄纸倾照,落得一处孤寂。 丫头原想和主子话上一闲,和旧时一般谈天说地,聊聊主子不在之日所听的逸闻趣事。 可待酒壶一上,剪雪便见着桌旁娇影一刻未歇地饮起了酒,没过几瞬便饮尽